木离于峰中石洞长眠,一百年弹指一挥间,终于出关。身为一峰掌门,最紧要一事便是主持今日收徒大会。
她轻振身上的冰丝黛青纱裙,经年落下的尘埃被一股清风卷起,衣袍复又光洁如新。
木离适才点头道:“我们走罢。”
青檀闻言颔首,足尖轻点,仰头发出一声高而尖细的鸣叫,转眼之间,已幻化成为一只巨大的白鹤,通体羽翼雪白,唯有胸脯处有一小撮竹青羽毛。
眼前的白鹤两翼伸展,徐徐落下,头颅朝向木离低低垂下。
木离学着从前李孟寒的模样,伸手轻柔地抚过鹤顶,倾身稳坐于鹤背之上。
白鹤振翅腾空而上,木离低头一望,偌大的碧潭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白鹤一路疾飞,不过小半刻,石洞与碧潭掩于脚下林木深处,再看不见。
抬眼一望,峰顶青松森森,巍峨的白玉大殿耸立如旧。
白鹤绕着黑瓦屋脊盘旋一圈,落爪停于殿前。
木离落到地上,疑惑地四下而顾,印象中热热闹闹的玄天峰大殿,此刻却是空空荡荡,方才她乘鹤而上,山林之间也未见半个人影。
她跨过大殿门槛,左右一望,两侧轩窗未关,穿堂风呼呼吹过,没有一丝暖热人气,耳边唯闻几声寻常鸟鸣。
她面露惊诧,回身问青檀道:“人都到哪里去了?今日不是收徒大会?怎么不见清音,清泉,清河和他们的道童?”
青檀化作人形,随后入殿道:“掌门有所不知,自道君身陨,掌门闭关,清音,清泉,清河此三子便相继离开了玄天峰,三人座下子弟百年之间,走得走,散得散,留下来得不多了。”
木离眉心一跳,未曾想还有此等大事!
“那峰上如今尚余多少道众?”
青檀抿着嘴唇,剑眉微皱,算了一阵,答道:“若是加上掌门与某,统共十一。”
“什么?”木离难以置信。
青檀面不改色,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掌门,确实统共十一之数。”
木离脸色不禁一白,遥想玄天峰一脉鼎盛之时内外足有三千道众,如今不过区区百年,传到她手里竟只剩下九个。虽然她继承玄天峰属实意外,但她既然出关,就是时候挑起大梁了。
她伸手一扬,眼前立刻显现出一面水镜来。水波层层荡漾开来,浮光掠影之中,她看见了散落于玄天峰各处的九个道众。
全是凡人的品格,看上去皆不过十二三岁,小萝卜头一般,一个将将开光,四个筑基初阶,两个筑基中阶,最后两个修为在其中最高,也只是刚刚辟谷初阶。
真是万万没想到……
木离心中实在沉重,叹气道:“九人灵根不济,资质有限,尚需历练,可宗门大比在即,实在……难为玄天峰所大用。当务之急,便是今日的收徒大会。道众充盈,才能遴选出可塑之才,赢得宗门大比。”她说罢,悻悻挥手,水镜哗啦一声落下,化作水滴顺着大殿的白玉砖散去。
青檀拱手:“掌门所言极是。”双手摊开之后,他又从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木离,“此乃这百年来,玄天峰上灵石记录,请掌门过目。”
青檀显然是有备而来,木离好奇地接过来细看,翻过两页,渐觉不对,又翻来覆去地将这本薄薄的书册看了好几遍。
吃穿用度,灵植花销,零零总总,一百年花钱如流水,可全无进项,一本看罢,她算是看出来了,玄天峰的此本账册,桩桩件件,条条款款,满纸满篇都写着“贫穷”二字。
木离一双乌漆漆的长眉皱得死紧:“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百年之前,玄天峰的生活堪称优渥。
青檀哀哀一叹:“掌门又有所不知,自道君身陨,宗门道众散去,山中灵植无人照应,凋零者众,加之,玄天峰近百年来灵气波动愈盛,亦不利灵植结出果实,因而宗门失去了可兑灵石的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