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瑶失魂落魄地蜷缩在座位上,一路上幸好有郑清扬的照应,两人撵转坐了两天的火车,才来到宁市。
顾景慎住的医院是部队总部医院,并不对外开放,郑清扬一赶到了医院,就出去找熟人托关系,苏清瑶则带着行李等在医院门口。
北方的秋天来得更早一些,树上的叶子微微发黄,飒飒秋风一吹,树叶盘旋着落下来。苏清瑶望着医院刷得发白的漆,心里默默想,腿能治更好,要是不能,人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郑清扬返回的时候,就看见梧桐树下清瑶娇小孤默的身影,再想到三哥的情况,他心里直发堵,“进去吧,我开好证明了。”
郑清扬拿着证明,让守在医院门口的持木仓卫兵看了看,再翻出村里的介绍信,这才放行。
苏清瑶跨入医院,空旷的走廊,脚步声被放大,声音蔓延回响,她的心一阵阵发紧,没由来的慌乱起来。
站在病房门前,手在门把手上顿了顿,拧开房门,入眼看到病房里并列着两张病床。
靠窗户床上上躺着熟悉的身影,整个人静静地平躺着,由于身影高大占满整张床,双眼紧闭,唇色苍白。
等看清顾景慎模样时,苏清瑶杏眼蒙上一层雾水。
本来在劳改处两年,他身子底子折腾的单薄许多,现在大病一场,整个人更憔悴不堪。
苏清瑶放下手中的行李,握着顾景慎的大手,手上粗喇的触感,她低下头看手中的大手,手上密密麻麻的裂口,手掌横贯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痕,看得顾清瑶鼻子又一酸。
“那你先这里守着,我去食堂买些吃的。”郑清扬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就要张罗吃饭,安顿收拾。
苏清瑶满身心都放在顾景慎身上,郑清扬说了什么,她没留心,只是胡乱跟着点点头。
等郑清扬走后,苏清瑶目光扫向顾景慎的腿,她抿了抿嘴,轻轻的挽起两只裤腿,等看见左腿上狰狞的伤口,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出来。
左腿,又是左腿,难道这是逃不开的宿命?前世顾景慎在批斗中伤了左腿,最后瘸了。
不,她不认命,明明这世很多劣势都扭转过来了。
“姑娘,你是我们队长什么人呀?”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清瑶这才意识到病房里还有人,她擦了擦眼泪,转过身说,“我,我是他对象。”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衣角。
刘离兴奋的跃起来:“原来是嫂子呀,哎呦,我的肚子……”叫了一声,疼得跌在病床上。
他的肚子挨了一枪,幸亏队长地药才保住命,现在经过大半个月的修养,伤口好了大半,这一激动抻着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你就是我们队长对象呀,我们队全托了你的福,嫂子你的药可真好使,要不我就不能囫囵站在这儿。”他兴奋地说。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队长包里的药都是他对象准备的,现在见到真人,一时激动不已。
“没事,你的伤不碍事了吧?”苏清瑶看见他生龙活虎,就觉得他应该没事了。
“多亏了嫂子的药,我的伤基本痊愈了,就是队长受了大罪,他把药都分给我们,要不也不至于耽误这么久,听说还得截肢。”越说声音越低,平时铮铮铁骨的汉子眼圈红了。
“那,你能跟我说说当时的情形吗?”苏清瑶看着顾景慎,犹豫片刻问道。
“当时我受伤了,不能挪动,只知道队长他们碰到炸弹,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等张封那小子回来吧。幸好有队长,要不他小子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苏清瑶听了刘离简单叙述,就知道当时情形的危急,她细细查看腿上的伤口,伤口位置在膝盖附近,上面涂着厚厚消炎止血药,但还是溃烂发脓,隐隐散发着一股子腥臭味。
正要细看,就听见一股尖锐的女声,“你是谁呀,谁让你随便进病房乱翻动病人的,真是烦人,好不容易赶走那群莽汉,又来一个添乱的。”
苏清瑶抬头看见一个瘦高挑身材,细眉长脸,护士模样的女人,正手里拿着托盘,来病房例行检查。
苏清瑶没有计较她的不耐烦,看了看她的工作牌,客气得问:“王护士,我想问一下,顾景慎的主治医生是谁?”
“你谁呀?一来就问主治大夫?”护士皱了皱眉,想到苏柔姐的嘱托,“不相干的人是不能随意进病房的,更不能随意探听病情。”
“这是我们队长的对象,嫂子想问问队长病情咋地啦,咋就是不相干的人啦。”刘离有些恼怒王护士的态度。
苏清瑶能听出王护士言语中的排斥,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最关键的事了解顾景慎的病情,尽快找出更好的治疗办法,按照腿的伤情,再拖一拖,怕是真的要截肢了。
王护士一愣,这床上躺的未婚妻不是苏柔姐吗?这是从那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丫头?
她正要开口训斥,就看见刘主任走了过来。
刘主任穿着白大褂,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身量中等,他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病床便正跟王护士不知道说什么,他走过来,“你们俩人在这里争论什么,病人最需要静养。”
王护士先告状,“刘主任,她想要见顾队长的主治大夫,还想打听病情,她还说……”她顿了顿,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是队长的对象。”
刘家同顾家也算是世家,让这个野丫头冒充,这下子露馅了吧!
苏清瑶没在意王护士的冷嘲热讽,神色平静面对刘主任的打量,有礼貌的地说道,“刘主任您好,我想问问顾景慎病情,你看你方便吗?”
刘主任没说话,皱着眉头思索着什么,王护士见状,得意洋洋抱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