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我是清瑶。”苏清瑶眼里蒙着一层雾,吸吸鼻子,走上前握住姥姥干枯的手。
姥姥回握住苏清瑶的手,欣慰说,“一眨眼,都是这么大的姑娘的了,越长越像你娘了。”
苏清瑶微微疑惑,要说她长得并不像温瑞芳,不过只当是老人随口的感叹,并没放在心上。
苏清瑶握着姥姥的手,发现她瘦得脱了形,看着比实际年龄还老上十来岁,再低头看了看面黄肌瘦的表弟和表妹,心里微微发酸。
大舅比母亲结婚晚,表妹也就十三岁,表弟才十岁。温家成分不好,大舅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姥姥爱不释手地婆挲苏清瑶的手,叹了口气,“丫头长得这么好,你娘肯定很欣慰,我就算死了也能闭眼走了,总算熬大了。”苏清瑶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她心里还惦记着大舅,就没多想。
苏清瑶在院子里扫视一圈,大舅果然不在家,试探问道,“姥姥,大舅去哪了?”
“来,外面冷,咱们进屋说话去,你大舅去村西头了,今儿大队犁地,播冬麦种子,你大舅过去开拖拉机。”
大舅妈孙伯兰给苏清瑶倒了一杯红糖水,放在她手里,苏清瑶喝了一口,甜滋滋的,她一路慌着赶路,连水都没顾上喝。
苏清瑶一听,捏着手中的水杯,心里一咯噔,她面带僵硬的笑容,“是吗?那大舅啥时候回来呀,我都好几年没见了。”
苏清瑶心里暗急,但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姥姥,我来之前去了趟市里,顺便买了点东西。”低头把水杯放在炕桌上,拿出提包,把买的东西拎出来。
“你这孩子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啥,你家里过得也不富裕,等你回去的时候再带回去!”舅妈孙伯兰看见桌子上的挂面心里一喜,等看到苏清瑶陆续拿出来的奶糖、鸡蛋糕,她心里过意不去,这么多年,他们对小姑子也照应不到,凭白受收了这么多东西,心里也亏的慌。
苏清瑶笑着说,“舅妈你不知道,我们现在分家了,现在日子好过的不得了,这些东西也能常吃到,你就别见外了。”
孙伯兰却不相信,这年头大白兔奶糖可是不常见,不说东西贵,连城里人都难弄到糖票,更别提农村人了,还有这麦乳精,鸡蛋糕,她还从来没吃过呢。
她暗暗盘算着东西得留着,等清瑶走得时候再让她带回去。
温绍看见黄灿灿的鸡蛋糕,再闻见鸡蛋糕的香味,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他年纪小但很懂事,知道这东西金贵,可他想着在边上闻闻鸡蛋糕香甜味道,不能吃闻闻味也不错。
这么好吃的东西,他这辈子都没吃过。
苏清瑶看见表弟这眼巴巴的样子,从油纸包里拿出两个鸡蛋糕,“喏,绍绍过来吃吧,买了东西就是吃的,别舍不得,舅妈,姥姥,你们也尝尝。”苏清瑶说着又递过去俩。
姥姥连忙摇摇手,“我不吃,牙口不好,还是留着孩子们吃吧。”
苏清瑶不容拒绝,哄着姥姥吃了一块鸡蛋糕,“这鸡蛋糕又松又软,最适合老年人吃了,姥姥,等我回去再给你捎些过来。”
姥姥砸吧两下嘴里的甜香,慢慢回味着,觉得刚才吃得太快了,一听清瑶回去还要捎着过来,忙摆着手。
“可不用了,这东西金贵,白面,糖,鸡蛋,样样不便宜,我尝个味就行了,以前你姥姥也是享过福,自小家里的糕点也没少吃,也就是这些年……”
苏清瑶朦胧听妈妈说过,以前姥姥家很富裕,日子过得好,在她姥姥小时候,家里还有些田地、丫鬟,还因为这才被打成地主。
后来姥姥怀着身孕从外地投奔到段家庄,村里当时流言蜚语可不少,直到大舅长大成人,成了开拖拉机,修理拖拉机的一把手,村里这些流言才慢慢压下去。
“姥姥,该吃吃该喝喝,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苏清瑶哄得老太太心里直乐呵。
“这小嘴甜的呀,你娘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姥姥感慨万千地拍着苏清瑶的手,眼里似乎看着她,脑海里却是想着那个惊才绝艳的精致人儿,最后的命运却是那么惨,哎,都是命呀。
苏清瑶没忘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她不动声色再次问道,“舅妈,舅舅去了村西头,我好久没见他了,心里怪惦记的。”
“怪不得说外甥随舅,你舅舅前些天还叨叨你们,现在你就来了,地里活忙,估计要天黑才能回来。外面冷,你在屋里等等,脱了鞋去炕上躺会,灶里面烧着火可暖和了,咱们晚上吃好的。”孙伯兰热情招待着苏清瑶,刚才的那点子陌生感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苏清瑶摇摇头,笑着说,“我想去地里看看大舅,我还没坐过拖拉机呢,正好趁此机会坐坐大舅的拖拉机。”
苏清瑶临出门抓了把大白兔奶糖分给表弟表妹,又剥开一个放在连连推拒姥姥嘴里。
表妹温灵含着大白兔奶糖,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家里过得苦,只能过年的时候吃上两块硬糖,这大白兔奶糖还是第一次吃,好甜,还有奶香味,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她拉着清瑶的手,“清瑶姐姐,我领你去,就在从村西头,不过要走半个多小时才能到呢。”
温绍也喜欢这表姐,穿上棉鞋,棉袄,跟在后面,“我也要去,姐我给你们领路。”
舅妈孙伯兰和姥姥还要准备吃食,就着清瑶提过来肉,她还打算从篮子取出鸡蛋,从村里人手里买了一条鱼,准备做顿好的,她反复叮嘱三人注意安全后,就扭身去厨房忙乎了。
村里还是泥土路,街道排放着发绿的玉米秸秆,街道两旁还挖着排水沟,沟里堆满了花生蔓,偶尔两只干瘦的土狗溜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