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珠没有接那茶叶罐。恼火虽已平复,可也不想就这样,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她要是收了,保不齐人家那妈要重新给她换标签了。
大约要从,没有素质不讲礼貌的乡下丫头,变成眼馋人家好东西没见过世面的穷逼乡巴佬了吧?
“客气了,我不喝茶,谢谢。”她侧身站立,昂首说道
那叫阿榆的漂亮女孩嘟了嘟嘴,移步到贺明珠的正对面,用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满含期望地看向她。
“对不起嘛,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我哥和我经常就看不下去她那种行为处事风格。说了好多,她也改不了。弄得我哥哥大学一毕业,就非要留杭了。本来爸爸都看好了好几个本地的好单位,他都不愿意回来。哎……我也只想去省城大学,离开这里呢。”
“我今年十八岁,你应该和我差不多大吧?这条巷子好久都没有同龄人啦。自从我哥在省城后,我都没什么人陪说话,可闷了。以后,我们常来往好不好?”
阿榆很有亲和力,丝毫不忸怩,很自然地就牵过贺明珠的手,仿佛两人已经成朋友了一般。
贺明珠想抽手,却紧紧被她握住,怎么也抽不出来。想强硬一点吧,对方的脸上还挂着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伸手不打笑脸人,无奈。明珠她只好说:“你先松开。对朋友你就这样?”
阿榆闻言,笑嘻嘻地赶紧松开,恍若未觉:“对不起呀,我天生力气大,把你捏痛了吗?你别看我长得这样,我跟我哥呀都是个大力气的,大概是遗传我妈吧……她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农活可能干了。我爸说,插队的知青们只能两人抬一袋子稻谷,我妈这个乡下丫头则是一人扛两大麻袋都不带喘的呢!”
“哦对了,她是不是开口闭口就是乡下丫头呀,她其实自己也是啦,所以,你就当她放屁吧。”阿榆噗嗤一声笑开。
贺明珠也忍不住笑了,这个女儿和那个妈倒不是一类人。
阿榆见她开怀,便又拉住她的手,这回是轻轻的,“你叫什么名字?就你一个人住吗?你可真厉害!”
贺明珠报上自己的大名,“我家里人没上来,目前就我。我有个妹妹,比你小一岁,念初三,她上学比较晚。你是哪个高中?这里哪所高中比较好,可以收寄读生,你知道吗?”
她只不过随意找个话题罢了,顺便向本地人了解了解妹妹将来的学校,也是不错。
可是阿榆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阿榆说:“我已经大一啦。嘻嘻,我跳级了。你妹妹想寄读呀,这个好办,我去跟我爸说,他负责这个的。”
真是瞎猫撞到死耗子了,不过贺明珠怎么会领这个情,人家那妈还在家里候着呢。
“那不用,我妹成绩还可以,没准能自己考上的。我不过是瞎问问先。”
阿榆耸了耸肩,被拒绝了也没恼,毫不放心上的样子,“嗯,多一条路子先,也是未雨绸缪而已。你放心,我爸爸和我妈妈不一样,他是个很一本正经的小老头,嘻嘻。工作上的事他从来不让我妈妈插手的,我妈也不敢呢。”
贺明珠不想在这个事情上过多纠缠,于是转移话题:“你跳级了,那你成绩一定很好吧?”
那姑娘倒是一点儿也不谦虚,还把她哥牵出来遛一遛,卖弄了一番学霸世家。
“嗯,我成绩一直挺好的,从小到大,都是年纪第一。太浅了功课,就是浪费时间,我就跳级了。只是怎么也比不过我哥,他比我更厉害呢,德智体美劳全能。你看,大学就知道了,我只能待在市里,他就能去省里,他……”
贺明珠听这个妹粉还要没完没了地说下去,赶紧打断,“那你在哪个学校啊?”
“市里的师范学校呀。哎,我的路子都定死了,我爸非要让我念师范,出来当老师。”阿榆说着又嘟嘟嘴。转身把手里的茶叶罐拿进屋,放橱柜里,然后从橱柜里搜罗出贺明珠从龙镇带过来的矾镇高山茶,一气呵成。
“好啦,你这茶叶归我啦!我们交换,那你就不要拒绝啦!”
贺明珠无奈地笑了笑,真是个调皮的美姑娘。她没有拒绝,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没准还真得跟这姑娘成朋友,毕竟,她的夜大学就开设在温师校额。少不得将来,要在学校碰面,或是路上碰见……
送走了阿榆,贺明珠关上了大门,也不睡了。去厨间烙了个鸡蛋饼,充作早餐,端着饼正要上楼,蓦地脚下停顿,又折回。
她在橱柜里扫了一眼——唔,最后的一罐高山茶被阿榆拿走了,没有啥可以喝的。她只好拿出那罐龙井,看了看,到底是把它开了。撷取了一些到茶杯里,开水洗过后,冲泡开。
一手端饼,一手端茶,她端到了露台上。就放在女儿墙上,然后极目远眺,吃饼配茶。
咦,这茶……她又抿了一口,这是龙井吗?
前世,她喝过龙井,那清而远、香而澈的味道让人一次就记住了。绝不是像这个一般,有点果香,有点花香,再杂糅着茶香!
不是说这个味道不好,只是这绝对不是龙井呀。
就不知道是阿榆搞错了,还是她哥寄来的本来就不是龙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