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张不安地等待中,又过去了一天。
乌压压驻满军队的颍州,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发生。这种死一般的沉寂,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片刻宁静,让人愈加忐忑。
蓝渭心中有很多不好的猜测,在这种时刻,更是有一种要大难临头的感觉。荥阳城中到处都是巡逻的兵士,蓝渭不敢出去走,也不好找蓝彦修,心里憋着话本想找陈明楷说一说,可陈明楷这一天更是忙得不见人影。
晚饭前,蓝渭在城墙上远远看见陈明楷领着手下十几名将军在研究战事,他正想走上前打声招呼,恰巧这时陈明楷也望见了他,却只轻轻点了下头,又面无表情地继续与将军们说事情。
蓝渭瞥见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淡神情,心中不悦,再懒得理他,转身就走了。
深夜,设在荥阳城内的行辕中,陈明楷的屋子里灯火通明。
夜虽已深,但他衣衫整齐,面容肃静,半分睡意也无。
陈笙为他端上一盏新泡的茶,又弯身将他身前案上的书册和山川地图稍微收拾一番。
“大人还是上床歇息会儿罢,可不能这么累着,回头叫夫人知道了,该骂小的没照顾好大人了。”陈笙劝道。
陈明楷端起茶盏闻了闻,这才显得有些疲惫,低声道:“今夜恐是无法安睡了。”
陈笙以为他在担心京中家人的安危,于是说道:“这个时候京里恐怕已经大乱,大人要是不放心,我这就派人赶回去,无论如何得保住咱们宁国公府无虞。”
陈明楷摇头道:“不可,切不能露了马脚,叫人瞧出些端倪。”
陈笙犹疑道:“大人筹谋多年,行事周密,别人定然发现不了什么。只是国公老大人那边,若等我们回去时……”
陈明楷道:“祖父年纪大了,就算猜出些什么,也不会说出来的。”
时间一点一点逝去,夜越来越深,五更的梆子一声声响起。
就在这时,陈明楷似乎听见了什么,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大步走出屋子。
陈笙跟着他走到院子里,望着黑乎乎的天道:“大人,怎么了?”
陈明楷微微眯着眼睛道:“你听,城门外有人在喊门,是京里来消息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亲兵穿过回廊一路快跑着奔进院子,一脸惊慌失措地跪在陈明楷面前。
“禀告大人,京里来了人,说、说、说是……”
那名亲兵大慌之下,话都说不出来了,陈笙呵道:“急什么,起来把话给说清楚。”
“大人,京里出大事了,反军攻进了城,皇上、皇上他也宾天了……”
陈明楷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吩咐陈笙道:“即刻召集各位将军到大堂议事。”
一时之间,行辕里处处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步履匆匆,神色慌张的将士们。
诸将们身穿铠甲腰悬刀剑被召集在大堂,而陈明楷却一身白色常服神情悲痛地站在上首。
连夜从京中逃出急奔至荥阳城报信的京城守军将领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将京都发生之事详细禀告给诸将。
原来就在谢伯恩和襄秦王的大军驻扎在颍州与陈明楷的十万朝廷军相互牵制时,竟另有一支两万人的反军悄悄饶过颍州,轻松攻破潼关,以迅雷之势打入京城。
京城守军人数本就不足一万,又分散驻守在各个城门,面对反军的猛烈攻击,毫无防备,抵御不到一个时辰就全线溃败。
反军气势凶猛攻入京城,又一刻不耽误地直接杀入皇宫,嘉平帝绝望之余自刎而亡,宫中皇子公主和嫔妃们也都在宫破之际纷纷自尽。
这个消息犹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诸将面色骤变,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陈明楷含泪道:“京城被攻破,帝后不幸罹难,如今颍州成了一座孤城。此时此刻,驻扎在城外的五万反军随时会攻打进来。诸位将军们,本人无能,这颍州数万百姓的安危还得依仗各位了。”
这一番话让众将领顿时醒悟过来,一时之间,大堂内吵吵闹闹,你一句我一句,乱糟糟如同菜市。
一位年老的将军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神情无比绝望。
“皇上都驾崩了,我们守在这还有什么意思?”
有年轻将军急道:“皇上是驾崩了,可我们的家人还在京中,我们得赶紧回去救他们。”
又有人道:“皇帝无道,人心早就散了,如今京都被攻破,颍州眼看也是守不住的了,咱们大家还是各自逃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