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好好的吗?
怎么突然就反了?
所有人刚听到消息的一瞬间,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以为传这消息的人是脑子抽了:开玩笑,那可是薛况!大将军薛况!为大夏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说他会反,还不如说太阳会打西边出来!
可仅仅过了一个时辰不到,京城大街小巷里忽然出现的禁卫军与突然戒严的城门,一下就让所有人意识到——
不是开玩笑!
薛况反了,真的反了!
只是这时候谁也顾不上去深究他为什么要反,又到底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了。
一场大乱就在眼前,人人收拾细软想要逃命。
然而紧闭的城门困死了所有人的希望,惶恐的百姓们围堵在被重兵把守住的城门口,大声而愤怒地叫喊……
整座繁华的城池,在这一瞬间仿佛都被巨大浓重的阴影所笼罩!
街道上那些慌乱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甚至还夹杂着女人和小孩儿的哭喊声,远远就传进了太师府。
这时候,陆锦惜还在跟老太师顾承谦下棋。
一如之前每一次对弈,老太师照例让陆锦惜三子,自己执白,让她执黑。但情况比起往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才下到中盘,陆锦惜便知道自己又要输了。
接下来的问题,只是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少输一点,或者说输得漂亮一点了。
“这些天来,你的棋艺倒好像是有一些长进了。”坐在她对面,顾承谦捏了一枚白子,按在了棋盘上,沙哑的声音已是越有了一种老年的衰弱,“先前围我东南角这一手打得不错,是看过棋谱了吗?”
“倒还没看多少。”
老太师那棋谱送过来,她到现在也不过就翻了面上的两本,要研究起来哪里有那么快?
陆锦惜微微笑了一笑,道:“儿媳是前阵子跟大公子下了下棋,被他指点了两手,所以您才觉得我这棋艺有些长进。可说到底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硬学的罢了。”
“……”
老太师伸向棋盒抓棋子的手,忽然就顿了一顿,面上的神情有些变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棋盘上,凝视着东南角上已止息的厮杀。
于是恍恍惚惚地记了起来——
是顾觉非的。
那时候他还小,却痴迷于下棋。每天下朝回来,必定能见他在书房里等着,将棋盘摆开,等着自己。
他头一回对弈赢了他,用的就是这一手。
在最关键的一角上奠定了胜机,之后将那一点微弱的优势滚雪球一般地扩大下去,布局缜密而严谨,一直按着对手打到最后。
当时他才十一岁。
顾承谦从未见过这样聪明的人,计算的能力和大局的纵观皆无可挑剔,且平日谦和的性子,到了棋盘上时,便会显露出另一种模样的杀伐与凶狠。
少年时的他,还不大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在最终发现赢了自己父亲三目半的时候,他高兴极了,像是第一次完整地弹奏出《广陵止息》时一样,他为自己击败了自己从小视若神明的父亲而欣喜若狂。
而顾承谦,却从他的身上看见了辉煌的幻影。
这样的一个人,注定不会平凡。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顾觉非沉迷于那种胜利的感觉,不断找他对弈,一开始只是偶尔赢,到了后来便是大获全胜。
但这时的他已经对人的情绪有了很微妙的感知。
渐渐地他不再找父亲下棋了,转而谈论诗文,谈论天下间其他的大事,也不会再为自己所达成的任何新的成绩而露出过度的喜悦。
他飞速地成长。
用一种凡夫俗子无法企及的速度,也用一种让他这个身为父亲的宰臣望尘莫及的速度。
于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觉得自己慢慢变得不认识这个儿子了,一切一切的争端与崩裂,都始于当年的薛况……
“太师大人?”
略带着一点关切与忧心的声音,从对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