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的公主啊,我怎么敢说。
公主是个心大的,似乎从来不曾有过我这般的忧虑,她甚至从不管驸马在外应酬时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是否有别的女人,是否在外偷吃。
可是我知道,公主她在乎,她在乎得不得了,她可是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前面两任驸马触了她的雷,她便当机立断,再也没有给他们一丝机会的乐安公主啊。
往日里,还在京城时,说起那些高门八卦,说起那些男人上花楼、养外室的,她都是不屑一顾,直言那种男人脏死了,教导她们万一遇到这种男人就干脆和离,千万别惯着。
所以,她不管驸马,是因为她相信驸马。
而我不能打破这份信任,哪怕我自己并不能像公主那般信任驸马,更何况在公主这般情形的时候。
我在公主面前装得无懈可击。
可或许是我的心思太明显,在面对驸马时太不加掩饰。
那日回来,驸马便问我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我也实在憋得狠了,被他一问,便不过脑子地、将藏在心底许久的话滔滔不绝地脱口而出……
我的担心,我的忧虑,我对公主的心疼,我对驸马的不满不信任。
说完后,我觉得我完了,驸马怕不是要杀我灭口。
我沮丧着,垂着头再说不出一句话,等待着自己悲惨的命运。
然而最终,却只等到了一片沉默。
旋即,响起驸马离去的脚步声。
我不明白驸马的意思。
可是,既然驸马没有杀我灭口,或许起码证明,他现在还没有那些背叛公主的心思?
那日后,驸马又外出了两日,到第三天,他带了点笑对我说,外面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他终于不再用外出,终于可以日日守着公主。
于是驸马便又代了我日日守在公主床前。
我很高兴,然而,这份高兴并没能持续多久。
因为,公主的病重并没有因为驸马守着而好转,反而好似有了更凶险的征兆,虽然小御医说只要挺过去,公主就能起码再活十年,可这话不是废话吗?挺不过去怎么办!
我急得团团转,甚至病急乱投医,找了琼州几个据说部族神灵很灵的巫医,准备让巫医给公主看看。
却被驸马挡在了门外,不许巫医进去。
我气得再也顾不得他是驸马,破口大骂,说他是不是想趁机谋害公主。
驸马让人将我赶走,不要在这里大喊大叫吵到公主,然后便将自己关在公主房间,除了大夫,不让任何人进去。
我冷静下来后,也知道自己是病急乱投医了,但对驸马不让巫医进门的芥蒂却仍在——我觉得人在心急时犯蠢才是正常的,像驸马这般,这时候了还能衡量真假利弊的,甚至连试试都不试试的做法,只能说明——他没有真的急。
我就这样一边焦急,一边心怀芥蒂地等待着。
一直又等到了三天后。
终于等到了好消息。
看到公主终于坐起来的模样,看到她虚弱地对我笑地模样,我哭地一把鼻涕一把泪。
于是,直到离开公主房间,才惊骇地发现——
那个一直站在公主身旁,握着公主的手,守了公主三天三夜,我却因心怀芥蒂,甚至直至此时仍旧怀疑他存心谋害公主因而刻意不愿看他的男人。
白了头。
还不到四十,脸上一点细纹没有的驸马,白了头。
那满头白发,竟比病床上公主的白发还多。
我想问发生了什么,却被小御医赶紧拉出了门。
临出门前,我听到公主轻柔的话声。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