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没再回复他,陈驰愣了一阵之后也没问,来就来呗,他现在活得好好的,在老爸眼里估计是能混到个人样,还能怎么样呢?
可是看见那个朋友圈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陈驰也没在哪个街口突然见着老爸。
慢慢地回过头想要问下老哥,老哥又早把朋友圈删了,问也说不知道,像是没事儿发生。陈驰当时想直接拿聊天记录拍他脸上,却发现当时的沟通似乎有些太简练,跟打暗号似的,就当事人认得出。
那老爸还会来吗?
陈驰不知道。
会惦记他吗……也不知道。
唯一能知道的一点还是他自己,对于老爸,对于老板这个人和赶他出门的这件事,陈驰其实并不是那么无所谓,说放下了,也就放下了一小半。
剩下的大半所谓都藏在了心里。
他没法露出来,也不能提,牡姨最近的这几天几乎是天天低烧,宋北生眼底的疲倦几乎是挡不住,站在病床边看他一眼,却还是尽力挤出一个拼命轻松的笑。
今年倒春寒的时间一直维持到了春分后边儿,冬天跟烫化了似的越过越长,紧接着一夜过去就入初夏。接下来的这大半个月像是掠过了春天似的,气温飙升得很快,一下子进到了热腾腾的时候。
像个小焖炉。
明明日历上还没入夏,陈驰坐在软装快完事儿的店面里就能感觉到热,经常是盯一下午装修,淌一身汗回家灌两斤水才够。
好在病房的空调开得很足,凉凉的,人在里面能待得舒服。
“小驰。”牡姨顿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慢慢地偏头看着他,半天才挤出了一个笑来,“我来跟你商量件事。”
“您说。”陈驰看着她这样,心下闷闷的。
“他们都不在,你也别跟他们说。”牡姨笑了笑,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可又是没什么力气,一甩就能挣开,“要是最后……真不好了,你一定要劝住阿生,别让我搞什么管啊,什么气的。疼,难受……你也劝劝,不行就揍他,喊他说,我让他别撑了……太累,我太累。”
陈驰咬着牙,不想答应,也不想拒绝。
其实就眼前这么个人,躺在床上连动个胳膊都费劲儿,谁也能看出牡姨是到了差不多的时候,无非都是不肯认。
牡姨还是看着他,手劲儿虚弱却死命握着不放,眼睛像是回神似的,隐隐透着光。
“牡姨,您别……”陈驰带着哭腔念了句,忍不住偏头飞快地抹去眼角的泪,声音闷闷地“嗯”了句。
“诶,好孩子。”牡姨笑了起来,最后拍了拍他的手背,慢慢松开了手,又慢慢地合上眼睛,“难怪牡姨我最喜欢你。”
宋宝儿已经很少来医院了,一个是要读书,还一个,菲姐不放心她老是哭,负责他们这床的护士都说小孩儿这么个哭法太伤眼睛,容易近视。
菲姐刚陪完一宿的床,正要回家,准备送宝儿上学。
宋北生送完她到电梯口再回来的时候,牡姨已经又睡了。之前在边上病床的那个骨折小伙早走了,现在隔壁已经换成了个老大爷,也是一宿一宿的不睡觉,听说应该是肺癌,从小年轻时开始就抽多了烟。
病房里这会儿很安静,隔壁陪床的女儿出去透口气,剩下的都睡着。
眼下就陈驰一个清醒的还坐着边上,刚才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一回来情绪明显是很低落。
听见进来的动静之后,他抬眼看过来,冲他很快地笑了一下,又垂眼看着她。
“怎么样?”宋北生压低了声音,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
“刚刚醒了一下,然后又睡了,看着精神还是不太好。”陈驰坐着没动,声音越说越低,整个人都像是提不起劲儿,“宝儿呢,还哭吗?”
“平常在学校不哭,但一回家躲进被子了就哭。”宋北生说,“可能是……害怕吧。”
“你快回去吧。”陈驰笑笑,伸手拍拍他,“中午还上班,达达电话说马上就到,还一个小时左右,我在这儿陪着就行。”
“他那喜欢的对象,就那个叫温念念的,不知道黄没黄。”宋北生没动,“有段时间没听他提过了。”
“八卦了?”陈驰笑了下看他。
“不,就是突然想到的,有点感慨,这种事的确是很难抗住。”宋北生偏头看了看他,轻声说了一句,“驰哥,谢谢你。”
“谢什么,见外了不是。”陈驰小声说。
宋北生笑笑,没再说话,在病床下牵住他的手,也没打算走。
刚才的那话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突然的一个感慨,驰哥谢了,真谢了,谢谢你来了,谢谢你在,谢谢你还坚持着喜欢我。
牡姨一直在睡,没翻身,只有偶尔才会动一下,手指猛地一抽,或者连着喘好几口气。王达来的时候,牡姨中间又醒过来一次,但不说话,只是笑笑,或者一直盯着人看,听见什么了都只会摇头,要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