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鬼魅般的向盈以外,还有无数祟灵也在同一瞬间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秦禾随即旋身,猛地甩出一沓事先画写的黄符,这是她用血和地祭文画的,专门备着来对付向盈。
黄符像数张薄如蝉翼的刀锋,闪着淡金色的浮光杀出去,刚扫退一团又一团祟灵,又有更多更浓稠的黑煞变幻成各式各样的形态,前赴后继涌上来。更何况其中还夹着一个快如虚影的向盈,她简直比这些祟灵还让人憎恶难缠,黄符没打在向盈身上,那抹虚影在秦禾眼前疾如闪电的晃了过去。
秦禾根本来不及看清,只觉眼皮一跳,站在她身后的唐起却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一把拖出去十丈。
唐起那声惊呼卡在嗓子眼儿,窒息一般,心跳骤然静跳了一秒钟。方才的瞬移可能只是眨眼的功夫,或许比眨眼还快,唐起的身体就像被一辆疾驰在赛道上的跑车撞飞,整个人失去重心,双腿被强劲撞得悬了空,没有任何让他反应和挣扎的空隙。
这时候,唐起听见一声短促的哼笑,轻狂且讨人厌。
就在他即将要被扔出悬崖的瞬间,腰上蓦地一紧,一根细细的弦丝缠住了他。唐起抬眼,就见秦禾勒着弦丝的另一端,疾步朝他奔过来,像离弦的箭。
无形之中有只手轻易拂动了绷直的弦丝,且听铮鸣一声,秦禾手腕发麻,瞳孔骤缩。她根本来不及闪避,侧腰立刻遭到剧烈重击,直接被闪现的向盈踹飞出去。
秦禾整个人砸在地上,抓住了一根深扎在地表的树根粗茎,手里仍旧拽紧了勾着唐起的琴弦,咬紧牙关将人从崖边拖拽回来。
向盈这种奸诈之辈,惯会用这些阴损的招数直击人软肋。
秦禾单膝跪地,还没等她站起来,侧颈遭到剧烈一击,犹如被几百斤的巨人挥舞着铁锤砸中,只听肩颈的骨头咔嚓一声,疼地秦禾差点飙泪,她被狠狠轮出去,背脊砰地撞在一块岩石上。
“怎么样啊小家伙,”向盈行踪诡异难测,时不时从四面八方虚晃而过,操着一副虚情假意问,“疼吗?疼的话可以叫我轻一些。”毕竟,她也舍不得把这副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地祭骨给打坏了。
秦禾嘴里一股子腥甜,应该是刚才咬破了舌间,或者牙齿磕破了口腔,她吐掉血沫:“托你的福,这副身子骨抗造。”
哪怕流再多血受再重的上也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确实抗造得很。
向盈给她逗得一笑:“那你得谢谢我。”
秦禾按着灼痛难忍的侧颈爬起来,那处皮肉呈现触目惊心的青紫,好似皮下的血管破裂,鲜血淤积在皮下,看着委实吓人。但是秦禾看不见,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她小心扭动了一下脖子,只要没断就行。秦禾警惕的看向四周,压根儿没把这点伤放在眼里,在某个千钧一发的瞬间冲出去,飞速甩出一沓地祭符,嘴上也没忘了问候:“我谢你八辈儿祖宗。”
秦禾纵身一跃,将自己发射出去,在向盈再次把魔爪伸向唐起的前一瞬把人抢走。
向盈扑了个空,轻笑中带几分调侃的意味:“护得这么紧?”
唐起听声辨位,被秦禾一股狠劲儿带偏,他自己还没站稳,就反应迅疾的捻了道秦禾画的地祭符朝声源处甩去。符光在虚影的身上停滞了一下,接着滋啦一声,这次击中实处,好像划然一根火柴棍,星火灼出一缕焦糊的青烟,烧掉向盈肩膀一层皮。
秦禾瞄准时机,猛地掷出伸缩短棍,直接捅刺进向盈胸口。向盈身形一顿,微微垂首,看见棍身上浮动的地祭文把心口灼烧出一个窟窿,她阴惨惨的勾起嘴角,漫不经心的将伸缩棍□□,一点儿没把这点状况放在眼里:“小把戏。”
与此同时,出自东北方向的祟灵已经铺天盖地聚涌而来,真是应了那句“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这不正是万鬼出入吗?!
然而这样一番场景其实并不是头一遭,一千三百年前,贞白曾拖着满身业障回过一次禹山,当时的情形和现在一样,也不对,应该说当时的贞白无论走到哪里,都犹如万鬼同行。所以才会在世间留下这句“巴蜀之中,有云驻之山,上有大槐木,其屈蟠三千里,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
贞白当年身负万鬼回禹山,便是为了斩断沉木剑种下这颗槐木树做生基墓。
所以这棵树才是她种的生基,在禹山之颠,位于大阵中宫,让贞观以生基墓打造出来一个地祭之坛。
阴阳家说,地中央曰昆仑,统辖四方。
贞观的舆图大阵便是将禹山设为中央昆仑,挟八朝龙气脉环绕其间。再借槐木树根,还有那无数枝干垂地,也像根茎一般扎入岩缝土壤之中,入地底延绵伸展千里不绝,汲取整个山川龙脉的灵气,以此来孕育滋养大树蔸下的地生胎。
现如今,曾被贞白献祭镇埋的那些祟灵冲破封印,从千里之外返回禹山,于上空形成一片飞旋的风暴,卷起泥石,碾为齑粉,又将草木连根拔起,瞬间抽干生机,由枯黄变成灰飞。
祟灵一路肆虐,冲着参天古槐和根茎盘筑的地生胎而去……
突然,巨大的冥蟒从渊底一跃而起,蟒首上屹立着一个人,撕开怨煞浓稠的黑幕,翻搅风云后,蟒身在树蔸下盘绕一圈又一圈,严丝合缝的护罩住地生胎。
贞白站在冥蟒头部,微微仰首,瞧着上空千年难消的怨煞,抬手抚上身侧的槐树,玄袍和白发在风云中翻飞。她掌心运气,犹如一个强劲吸盘,催发拔地参天的古槐枝干陡然伸展,根茎也在地底展动。
风云突变,槐树周遭形成一个巨型风旋,吸纳天地之气,将浓稠的黑气一并吞噬,以槐树作为传送纽带,重新纳入贞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