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的助理,好像不怎么配合我。”焦溏揉了揉额头,他不过想去厂里现场了解情况,对面似乎回错了意。他转头朝沈辞风笑了笑:“不过,我觉得总有解决办法。”
焦溏的两眼弯成月牙,笑容棉花糖一样软,风吹过他身边,带来淡淡的鸢尾花香。
沈辞风深吸一口气:“那就好。”
在刺绣厂大门前下车,焦溏挥手向沈辞风告别,转身仔细看眼前的工厂,大概明白为什么原主会认为焦老爷子对这里不上心。
这是一处约莫能容纳几十人的工厂,斑驳的外墙爬满杜鹃花,生锈的大门顶上,挂有金丝绣成的“朝凤”二字牌匾。在一片颓败中,闪闪发光的金线与周围的黯淡格格不入。
这里本是焦家祖上几代起家、赖以生存的地方,但要说发展,得益于焦溏的父母和几个兄弟姐妹乘着开放的东风,立足地处华国南方通商口岸的优势,发展服装外贸,从加工仿制到建立数个独创品牌,如今焦家旗下的服装有限公司已成为当地的经济支柱之一。
反观刺绣厂,历经政策更迭、工业技术革命的冲击,如今进账全赖固定客源和补贴,维持收支平衡已十分勉强。
焦溏穿过无人看守的大门,驻足在入口处装饰的焦老爷子作品——传统粤绣《百鸟朝凤》前,难免疑惑:焦老爷子为什么偏把最不赚钱的地方留给他?
“到底要教多少次你才明白?”工厂里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男声:“我怎会有你这种儿子?你手长来干嘛?残废就说啊!”
回答的是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对不起。”
“你看你长没长脑子?”骂人的男声听上去有四五十岁:“老让我骂你影响大家进度你高兴不?学十几年绣成这样,我丢人你是不是很开心?”
“不是的……”
焦溏沉思被打断,正想走上前,身旁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小溏少爷,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是前几天在酒店碰到、被舅舅搂在怀里的网红脸,她身上是一套生怕人看不到logo的低胸衬衣配短裙,未走近已能闻到浓郁的香水味:“我是昨天和您联系的汪虹莲,不是说了不用麻烦您亲自来了吗?”
原来助理还“兼任”舅舅的情人,倒能说通为什么不想让其他人来,焦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厂里一隅,那个低着头边抹眼泪边往外走的年轻人,问:“那是谁?”
“孟桃桃。”网红脸翻了个白眼:“孟师傅的二儿子,死皮赖脸跟着他爸来我们这里打工,做啥啥不行,添乱第一名。”
焦溏挑起眼眉:“他添了什么乱?”
“老被他爸骂,烦死了。”看焦溏想跟上去,网红脸连忙拉住他:“不用理他,他自己会回来的。”
焦溏嘴边礼貌的笑容逐渐凝固:“为什么不让我过去?”
网红脸斜眼看他:“这些老师傅多少有点脾气,全是元老,个个都在焦老董面前说得上一两句,万一你打扰到他们就不好。”
“你在说我碍事?”焦溏不动声色抽出手,见说话的当口,孟桃桃的身影已消失在侧门。他望向厂里的十几个绣工,大多见怪不怪,和了几句稀泥便继续做事,似乎没人理会他和网红脸。
“我当然不敢。”网红脸瞬间换了个谄媚的笑:“我在经理室给您泡好了咖啡,您要不先去休息?要是想和谁谈话,我让他过来。”
“不用了。”焦溏不为所动,板起脸:“我昨天让你交的财务报表,是做不出来吗?”
网红脸赔笑道:“还在做,这不杜总刚请假……”
“那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焦溏早受不住她身上的香水味:“今天下班前是期限。”
打发走一步三回头的网红脸,焦溏轻步走近刺绣厂的工作区,十几个绣工像没注意到他一样,自顾自工作、聊天,没人和他搭话。
焦溏也不在意,他走到一位身穿素色唐装、绣架旁放着一个精致的保温杯的刺绣老师身边,小声开口道:“芬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