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夷人见她静默不语,轻声劝道,“我知小姐不敢信我,那你不妨走远一些。倘若有人寻我至此,别牵累到你。”
沈稚眉头微蹙,并未离开。拓跋临羌伤重,甚至无法支撑起身体,只能狼狈地仰躺着,单手捂住腹部伤口,暗红的血色顺着指缝慢慢淌下来。
“小姐是忧心我会出卖你,想着如何灭口吗?”
“那您还得费力处理尸首,不值当。”他自嘲地笑笑,“我挺沉的。”
见沈稚眼眸中隐有愠怒,凶夷人很识时务地收敛了顽笑。他剑眉微蹙,面色认真地叹了口气,“还求小姐救我一次。”
“阿蛮此时伤重难支,对您不仅毫无威胁,还能告知崖顶的境况。伤势好些又能供您差遣……当真是有用的。不若这样,小姐先帮我止了血带回去。倘若觉得不好用,再杀我也不迟啊。”
沈稚咬着下唇仔细看他,忽然命令,“你将衣服掀开,与我看看伤势再说其他。”
凶夷人从容不破的神态顿时僵住,俊朗的面容也渐渐浮出些红意,“是。”
明知她只是心存疑虑,想要辨明真伪而已。
拓跋临羌垂着眼睑,偏过头去,缓缓拉高了上裳,露出精壮结实的腹肌,和那道狰狞外翻的长长刀伤。
却听见她小声的惊呼。沈稚急步走来蹲在地上,声音隐隐发颤,“怎么会这样啊……你、你还能活吗?”
凶夷人转过头呆呆望她。
他的小姐此时眸光水盈盈,满面都是担心焦急的神色。她站得极近,纤长白嫩的手指轻颤着,急急拿了手帕想要盖住伤处止血……
拓跋临羌觉得耳中隐隐有些鼓动的嗡鸣声,耳中所闻眼中所见都只有她。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显得模糊起来。
“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微微发哑,“小姐不必忧心,不碍事,慢慢都会好的。”
沈稚充耳不闻,目光灼灼看向那处深且长的刀伤。怪不得他动弹不得,这一刀几乎将腹部穿透了,“你等一会儿。”
她转身匆匆离开。
拓跋临羌有半年多没见到他的小姐。自从上次分别,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站得如此挨近。他隐隐有些失神,直到目送她走远。
她头也没回,就那么走了。
走了很久。久到他从默默期待,到慢慢意识到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凶夷人心中渐渐生出几分悲凉。
他其实能站起来,地上的血迹不全是他的。此时即便遭遇到宇文氏族豢养的杀手,他自问也尚有一战之力。前提是,他必须给自己救治止血。
可他一点儿也不想站起来。
沈稚连一只受伤的鹰都会救。
倘若她真的狠心到任他在此处血流殆尽的话……
凶夷人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伤处那撕裂火灼般的痛楚,滋味着实有些煎熬。
沈稚匆匆赶回来的时候,简直以为那僵住的凶夷人其实已经死掉了。
倘若不是他大睁着金棕眼瞳呆怔怔的,傻望她的话。
沈稚直蹙眉,又气又恨地呵斥他,“你是憨的吗?不会压着点儿伤处止血吗?”
她蹲身下去,摆开巾帕,里面赫然包着两枚长针,四五根长发,和一截圆润的小树枝。都沾着清新的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