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穆海瑶怜惜婉华无依无靠,丈夫也不曾碰她,就禀了老夫人,将她抬为侍妾。老夫人欣然应允,还为她郑重摆了一桌酒,让她给家中主子一一敬茶。
“你大伯父不知她吃过忘忧丸。”
沈稚捂着嘴才没惊呼出声。
穆海瑶难受地闭目,“不知老夫人如何同你大伯父说的。但我猜不外乎是说你父亲已是侯爷之尊,身体又健全不残疾。婉华姨娘这才甘愿给他当了三年的通房丫头,如今熬出了头,抬她为侍妾……”
“自此之后,你大伯父性情大变,而且与你爹爹忽然反目成仇。而那时,我和你爹都全然不知内情。”
“后来婉华有了沈媛。”
沈稚倒吸一口凉气,“那沈媛……”
穆海瑶点头,“我确信你爹从未背叛过我。因此才能有这二十年的夫妻情深。”
“你知道,你大伯父与郭将军本是同门师兄弟吧?还记得瑞儿幼时曾想拜郭将军为师,但是被他拒绝了吗?”
沈稚点头,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到当年她将大伯教导沈瑞习武的手札给阿蛮看……当时阿蛮说过,有些不通之处……
“我哥学的功夫…不妥当?”沈稚心尖儿冒出寒气。
“是。”穆海瑶闭目,恨得微微咬牙,“郭将军虽不收瑞儿,却将你大伯父和你爹爹都找了去……听说三人后来还动过手,你爹当年足足养了半月的伤。”
兄弟间把话说开后,沈容之这才知道二弟与婉华之间始终是清清白白……
他错信了母亲,两次伤害了最心爱的姑娘。
婉华当年受辱后几次自尽,都被穆海瑶救了回来。后来知她有了身孕,与侯爷商议后,让她把孩子生了下来。
直到此时兄弟对质,定国候才知道养女竟是堂侄女儿……
——婉华虽不记得前尘了,可却心地善良。生怕说出实情会让侯爷与兄长反目,因此只说外出上香时被山匪所辱,并未看清对方容貌。
沈稚眼圈儿都红了,“最可怜的就是婉姨娘……她那么本分善良,又做错了什么?”
穆海瑶也不忍,“她是个苦命人。”
沈容之后来偷偷去看过沈媛几次,眉目之间又像他,又像婉华。
心碎愧悔之下,再也无颜面对兄弟和家人。从此出家修行,直到梁帝下恩旨前,都不曾下山半步。
“那后来大伯父刺死了祖母,他……”沈稚心中隐隐知晓。
“以子弑母,你大伯父如何能够再偷生?当时便自戕了。”
沈稚心中难过,“婉姨娘后来知道了吗?”
穆海瑶静静摇头,“她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才能活得平静。”在她心中,沈容之到死,也只是个衣冠禽兽罢了。
沈稚心中久久不能平复。
穆海瑶笑了笑,“稚儿,情之一字,既甘美惑人,又最害人至深。”
“你大伯年少惊才绝艳,本应灿烂一生,却落得个如此苍凉收场。”
“娘亲想和你说,不要把婚姻终生当做什么联姻的筹码或儿戏。”
“你问问自己的心,是真的想要和那凶夷小子厮守终生吗?”
穆海轻笑,“我早看出来了,那位阿蛮护卫绝非池中之物。他甘心为了你几次出生入死,如今还以身养蛊、解你的毒……也算用情至深了。你若不喜欢他,就别再利用、算计人家。”
“当心日后反目成仇,反伤己身。母亲老了,只希望你和瑞儿都过得好,别的那些繁华烟云,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她低声喃喃,“自你爹爹走后,娘亲做什么都没意思。只盼着你们都平安。”
沈稚一开始还微微心乱羞涩,后来听她语气渐渐消沉,不免生出些担忧,此时再看母亲,竟疲惫得合上眼睛,歪在靠枕上几乎睡着了。
沈稚服侍她躺好睡沉,又唤了婢女们来守夜。
她却心事重重,独自一人踏进月色中。
她有点儿想阿蛮了。
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