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探敌情!”沈瑞咧嘴而笑,“知己知彼嘛。我懂得,刺探敌情不能用嘴问的,要查,要看!要用心。嘶……我想想。”
两位少年将军谁也不曾想过将云珠郡主比作“敌情”是否有些欠妥当……仍在互相探讨着。
“……所以,侯爷不妨多反思、归纳。她何时会欢欣、何时会恼怒……有无细微规律可循。便如山形水势之变幻,无外乎道法自然。你若知规律,便懂变通了。”
沈瑞如获至宝,“我懂了!最关窍在何处?”
“在于转折。前一刻厌恨、后一刻心软……昨天欢快、今日不悦……等等,必有内因可循。这内因,便是极关窍处。喜好的多多益善,厌恨的远远避忌,久而久之……”
“表姐就会喜欢我了!”沈瑞大喜。
凶夷人神色淡淡,“会不会喜欢我不确定,但你必是个好的下人了。”
噗…沈瑞半口茶喷出来。气得差点吐血。
“我脑子坏掉了才会问你这狡诈的家伙!”气哼哼地扭头就走,倏然反应过来,回头一看,那凶夷人果然在淡笑。
他脚下转个弯,又绕了回来。“我偏就不走了!你给我说说呗,我妹妹喜欢你些什么?”
阿蛮低眸,“无可奉告。”
小姐喜欢他些什么……
阿蛮如此用心,又岂会一无所知。
小姐最喜欢他乖顺忠诚,偏爱他的异族容貌,心坏时爱瞧他软弱可欺、腼腆羞涩,心软时怜惜他不会反抗、便会格外体恤……
阿羌爱慕了小姐足足两辈子。
他心机用尽了,也不敢说一句小姐会真心喜爱他这个人。便只能投其所好,尽量装作出她喜爱的样子来罢了。
小姐其实是更喜欢欺负他的。
年少时阿蛮顽皮,每次挨了戒尺责罚,小姐都会格外怜顾他半日,偶尔还会有些赏赐安慰。他那时起就懂得偶尔犯些不痛不痒的小错,最好惹她亲手教训。小姐揍了他,再看他就会格外心软……常常能得些旁人没有的恩宠。
但这招不能常用,长大后就更不行了。
不过多年的恩威底子毕竟在那,偶尔小姐会觉得他是“可以随意揉搓”的,对他有种习惯性的“拥有权”。有时不自觉就会忘记避忌。
他千依百顺,果然小姐格外喜欢,待他与旁人再不相同。
若他不是拓跋临羌……若他只是阿蛮!或许有朝一日,他会得到小姐的真心喜爱也说不定。
但可惜,一切都变了。
从前种种如同过往烟云……
可他想讨她欢心的本能已经刻入骨血,再改不掉了。
小姐喜欢他驯顺忠诚,他在石芜院熬得多惨烈都不会逃。小姐会因他受伤而心软,他在崖底就狠得下心将自己腹部捅穿。小姐心底藏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恶劣爱欺负人的脾性,他就求她狠狠笞责他……将自己内心的痛楚和绝望,原原本本剥开来给她看。
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求什么体面,他只想让她喜爱他。
哪怕那份“喜欢”与男女爱慕之情无关。
红袖姑姑带回来的蛊丸简直是上苍看他可怜,降下的一种恩赐,让他有机会证明自己有多么炽诚忠心,多么甘心情愿,多么软弱好欺……
简直就是装盘子里,端上桌去——
阿蛮很好用的,请小姐不要客气的使用吧,取我的内息,化为你的解药。
那蛊毒入体两日,他就弄清了关窍和小姐的隐忧。不过主蛊之争而已。
他暗暗苦笑,非常坦然。
一退到底。
身家性命随你取用,小姐总该相信阿羌的心意了吧?
终于,她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