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知记得她回孟家的那天,是四月里很寻常的周四下午,去年暑假演的那部电影已经快要被她遗忘了,安知早已回归了小学生的日常生活。
她和高一鸣做完班里的值日,甫一走出校门,就遇到了自称是她父亲的那个男人。
他说要接她回家。
安知说,我爷爷在家啊,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孟珂笑道:“你叫错了,季老师是你妈妈的爸爸,你应该喊他外公。”
这个问题在上幼儿园学习称谓的时候,安知就已经疑惑过,但因为成长过程中父系亲属的缺席,所以并没有人跳出来和季识荆抢夺爷爷这个称谓。
“我从小就是这么喊的。”
“那我带你去见你真正的爷爷吧。”孟珂轻轻把安知推进车里。
“哎等一下,”安知急了:“让我和外公讲一声。”
“他已经同意你回孟家去住了。”
“这不可能!”安知已经开始生气了:“爷爷不会不要我的。”
“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回去一趟。”孟珂说:“要不要?”
“要!”
车子开到楼下,安知闷着头往楼上冲,差点撞到正在下楼的时奶奶。
“安知怎么啦?”住五楼的时奶奶和颜悦色地问:“小心别摔了。”
安知已经赌气到快要哭出来了,咬着嘴唇不说话,从老人身边窜了上去。
家里门开着,季识荆安静地坐在妻子的遗像前,就像过去几个月的每一天,小狗原本安静地趴在他脚边,听到安知回来的动静,颠颠地跑过来撒欢。
安知突然发现爷爷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挺直了一辈子的腰板也佝偻了,终于鼻子一酸:“爷爷……”
季识荆慢慢回头,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对不起啊,我没办法继续照顾你了。”
他说话客气地像个陌生人。
“我不需要你照顾啊,我可以照顾你的。”安知说。
“回孟家你会有很好的生活,很好的教育。”季识荆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但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肝肠肺都碎掉了:“你配得上更好的,在我身边只会白白耽误你。”
安知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跑过去抱住季识荆:“爷爷你赶我走阮叔叔同意么?”
季识荆的声音压低了几度:“记住,在孟家,对谁别提阮长风。”
“我真的不能——”
“记住了!”季识荆按住她的肩膀低声喝道:“忘了他,就当这个人死了!最好也忘了我,你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在安知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被季识荆略显粗暴地推出了家门,一同丢出来的还有他打包好的行李,以及不怕。
不怕站在她脚边,摸不清状况地对她叫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