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失去了记忆的方思特雷维阿坦,日记本诚实地把属于普莱尔维努斯的一切,那些方思特本该清楚却忘得一干二净的一切向他展露。
从日记本中传达出来的是来自过去的自己的“告诫”。
那个对着兄嫂也依旧直呼其姓氏的少女,远没有你想的那般亲近你。
如果让她知道方思特失去了记忆——只与他有关的记忆,那方思特一定会陷入巨大的麻烦中。
——不要靠近普莱尔维努斯,只会让你陷入不幸。
……话虽如此,不知道是不是从日记本的细节描述中传达出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方思特竟然在当晚的梦中听到了在日记本中的记录中被多次提及的恼人称呼。
【雷维阿坦】。
我亲爱的,雷维阿坦。
就像是在反复提醒着“你这个外人”一样,普莱尔维努斯只用方思特的姓氏叫他,但之前只看日记的时候,方思特想象出来的她的呼唤应该是冷淡的,高高在上的,偶尔带着几许恶作剧似的漫不经心。
但是在梦境中出现的呼唤却那么温柔而缱绻,冰冷的姓氏在她的唇齿间似乎融化成了比蜂蜜更甜的某种事物,比象征爱情的花更为触人心弦的代称。明明雷维阿坦这个来自嫉妒之恶魔的名字不管怎么听都应该听不出来可爱的意义。
但那个美丽的、罪恶的、麻烦的少女却孜孜不倦地这么呼唤他,语气中都快带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求和……
喷嚏?
【雷维阿坦,我亲爱的,啊啾、雷维阿坦……】
方思特雷维阿坦猛地张开了眼睛,就像被可笑的梦魇吓醒了似的,但他的身上没有冷汗,只有心中充斥着不可置信。
方思特起身,丝质的睡裙在他行走中波荡在他的脚腕处,哪怕暴露在夜晚中的只有脚踝处的那点肌肤,方思特也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寒冷。
今夜风大。替方思特仔仔细细合上通往露台的门出去的女仆是这么说的。方思特刚刚痊愈,还是小心点不要见风为好——哪怕知道希尔罗完全治愈了方思特,但是女仆依旧担心自己主人的身体。
但是方思特此时却违背了女仆的好意,他的手指攥住了厚实的遮帘,微微颤抖着拉开沉重的布料。
苍白的月光几乎比日光更加刺眼,让方思特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在这月光的照耀下,夜间的一切都变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蒙上了不真实的色彩。
露台门扇玻璃被轻轻地敲响,本以为是虚幻的梦境访客传达了到来的讯息。
方思特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与那个蜷缩在小小的窗台处的来客对上了视线,在那一瞬间,方思特的手指几乎用力地要撕碎那厚重的面料。但在暴露于人前的面容上,方思特被月光照得分外冰冷的面容却是一片空白的无表情。
一个只能用美丽来形容的少女抱膝蜷缩在了窄小的露台上,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丝绸长裙,单调的苍白睡衣显然无法遮挡来自夜晚的风,她的面容在漆黑长发的掩映下看上去更加苍白。但尽管是这样,她仰头望过来的面容上依旧带着笑意。
“雷维阿坦。”
原来这声呼唤不是梦境,而是真实的。
“开门,我快冻死了。”
深更半夜造访的来客这么理所当然地“命令”道。
方思特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半晌,还是依她所言,将他们两人间的最后一层屏障亲手打开了。
月光洒到自己身上时,方思特没忍住眨了眨眼,慌张地睁开眼时,那个少女依旧没有消失,她有些困惑地看着方思特,美丽得如同只应该出现在梦境里的面容上缓缓展露一个笑颜。
“你看上去呆呆的。”她说。
你看上去倒不太像这个世间的产物。雷维阿坦在心中回敬。
但在刚才被雷维阿坦以为是什么通过入梦来吸取人类精气的梦魔化身的美丽少女此时又打了个喷嚏,肩膀微微颤抖。
方思特这才注意到她漆黑的长发上已经凝了一层薄露,那身如同月光所化的衣裙上也有几处抽丝,当她起身时,不知何时落在她衣裙里的玫瑰花瓣从折叠的裙摆处飘飘摇摇落下,落在了方思特的露台之上。
她带着夜风的寒凉,露水的清甜和玫瑰不知名的香气闯入了方思特雷维阿坦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