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等对待各种族,他颁布益民的法律,他解放创作的自由……他几乎做到了所有人对一个帝王的期待。
唯一的可声讨之处,却也成为他最大的威胁——他年轻时不小心为自己,也为帝国所树立的那个最大的敌人。
普莱尔维努斯。
欧若兰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了,他们上一次见面明明是在新年时的宫宴之上,但欧若兰在回忆里搜寻那时的记忆之时,却只觉恍如隔世。
他似乎已经不记得她的声音,不记得她的模样,也不记得她曾经对他说过些什么话了。
皇宫里的人近来只觉得他们的陛下更加沉稳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然而这正是他们所期望的帝王形象,于是他们只把这当成一个好的转变接受了下来。
欧若兰知道不是那样的,但他却无法说明其中原因,也没有需要他去说明原因的人在这里。
如果这个时候是她的话,应该会说……
……会说什么呢?
自己又为什么要想这些?
欧若兰眼中的迷惘在清凌凌的月光下被打散,那双如月,如天,如神的蓝眸中只余一片平静无波,一如不管聆听何等赞美咒骂,喜悦悲苦,都始终毫无所动的神明之像。
帝王于是夜拜访了圣女,这本是不合规定的行为,然而那位侍神的圣女与眼前的陛下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弟,于是守殿骑士还是为他们的陛下放行了。
欧若兰踏入圣殿的时候,圣女正在祷告。
欧若兰从未见过有比她更加虔诚的信徒,比起年纪越大坏水越多的教皇,圣女才是真正引领着信徒们的,连接着人与神的纽带。
月光自天窗彩绘转变为流光溢彩,仿佛将这圣洁的教堂变为了祂的身边,在一席白衣于神像前闭眸祷告的圣女落下了祂的宠爱。
然而,当圣女起身,用那双与如今的欧若兰别无二致的冰冷蓝眸望向他的时候,欧若兰知道,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我应该说过让你不要在这种时候来找我。”面对自己血脉相连的胞弟,圣女面容冰冷,比她身后的神像更像神像。
“娜德利,对不起,我只是想来感谢你。”欧若兰说。
“也不要那么喊我。”圣女,人世名为“娜德利瑟格雷特”的女人,在月光下焕发着叫人想要臣服的圣洁美丽。但她的神色却如此冰冷,看着自己的胞弟,她所侍奉的王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欧若兰并没有被娜德利的态度所伤,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关系。
自他们的母亲因为生欧若兰而难产死去之后,就注定娜德利再也无法真心爱上自己的这个弟弟。
而在欧若兰极为年幼时,娜德利就已经决定加入教会成为圣女,说是血脉相连的胞姐,但在当时的欧若兰心中,对她的归属感可能还不如照顾自己的女仆多。
这样一对在皇室中也算得上毫无亲爱之情的形如陌路的姐弟,如今能说上些话,除了他们一位为帝王,一位为圣女,一位代表王权,一位代表神权,不得不为统治帝国而达成协作,唯一的原因便是……
虽然说了很不留情的话,但娜德利并没有赶走欧若兰。
“坐吧。”她在祷告的长椅一端上坐下,欧若兰缓步行来,坐在离她最远的长椅另一端。
“感谢你。”坐下的时候,欧若兰再次道谢。
娜德利的面色依旧冰冷:“直入正题吧——除了那个人,除了普莱尔维努斯,你也没有别的能同我这般坐下好聊的了。”
欧若兰露出有些抱歉的神色。
没错,这对姐弟间除了帝国治理外的唯一话题,竟然只剩下一个“普莱尔维努斯”。
想到那个名字时,心中再次浮现出了不知何起的复杂思绪,欧若兰默默压下,提起了正事。
“之前传来的画面,你应该也看到了。”欧若兰说,“关于那头龙,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人。”
娜德利的神情依然平静:“嗯。”
欧若兰反而有些不解:“你似乎根本不为之触动惊讶。”
娜德利这才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她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一些让欧若兰辨认不清的复杂情绪。
娜德利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不是人们最熟悉的圣女的宽容笑容,反而带着难以形容的嘲意:“我要是总要一次次地为她身边又多了什么能人或新力量而惊讶触动,嫉妒发狂,我早就疯了。”
欧若兰一时有些无言,有些事就算再怎么疏远,他作为弟弟也是知道的。
圣女曾经青睐于维努斯之子,然而最后坊间流言维努斯之子死于他的胞妹手中,即普莱尔维努斯,后来的维努斯大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