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打发走,你要是开不了口,我来。”
又过了一阵,高致行才慢慢说道:“不要着急嘛,人家才刚刚住下,看样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从大陆来一趟也不容易,就让他们先住几天,玩几天,然后我再好言好语地送他们走,这样行了吧?”
“你这个人,就是……我都懒得跟你讲,反正最多一个礼拜,你要是不把他们两个送走,我就带儿子回我妈家。你要是……”邓香莲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
高致行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好啦,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高建国强忍着怒气,没有发作,老老实实把水端到楼下给母亲喝了,又把房间打扫干净。幸运的是在杂物间又发现了一张铁架床,避免了打地铺的窘境。
第二天大清早,母子俩就被老旧热水器的鼓噪声吵醒,只有起床了。走上地面,叔叔对母子俩是躲躲闪闪,吃早饭也没有他们的份儿。婶婶直白说出要交伙食费才有得吃,高建国立刻愤然跑出了大门。
在街上转来转去,路过一家百货公司时,高建国鼓起了勇气,心怀忐忑地跑了进去。一进大门,他就被灰色制服的保安拦住。还没等高建国解释什么,保安就一把将高建国推了出去。
一出大门,立足未稳的高建国挥舞双手想要找到身体的平衡,恰好打到一个人身上。那人异常愤怒,大声骂了长长的一段话,虽然还不太能听懂广东话,但高建国还是能判断出他说的不是广东话。站住身子,高建国这才看清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英国人,金发碧眼。高建国一脸茫然地问道:“怎么了?你说什么呢!”
英国人继续骂骂咧咧。高建国突然看见远处两名巡逻警察正朝这边走来,立刻条件反射似的转身就跑,只留下一脸不快的老外继续抱怨着。
过了两个拐角,高建国才想起自己现在不用跑了,开始气定神闲地漫步。碰巧街边的音像店正在播放一首歌曲,旋律好熟悉,高建国想起正是最近阿芳唱的那首,虽然听不懂歌词,但高建国还是停住了脚步,情不自禁地走进了店内。通过店员介绍,他才知道这是许冠杰演唱的《浪子心声》——
难分真与假
人面多险诈
几许有共享荣华
檐畔水滴不分叉
无知井里蛙
徒望添声价
空得意目光如麻
谁料金屋变败瓦
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
……
歌声醉人,一个打扮入时的妙龄女子已经伸手拿到了歌碟,下意识的反应,高建国也一把抓住了歌碟。旁边的售货员微笑着问道:“对不起,这个是最后一张了,你们两位谁要?”
美女看了一眼高建国,见他完全没有要让的表现,只好从包里掏出钱递到服务员手里,然后又说了一段英语。
英语加金钱,如同煤油一样点燃了高建国内心的怒火,这几乎就是资本主义丑恶的代名词,他大声道:“你有钱了不起吗?是我先拿到的,我买。”说着,将售货员手里的钱拿过来放到美女面前,满脸正义地说道:“拿好你的钱。”
美女一脸不解的表情,仿佛看到了外星人,努嘴道:“你……你真是没有风度。”一耸肩离开了。
高建国一副胜利的表情,把碟放回到架子上,对服务员说:“对不起,我也不买了。”
刚走到门口的女人听到了,立刻转身回来,问道:“……从我手里抢去,然后又不买了。”说话时又夹杂了英语。
高建国神色不变,反而是义正词严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不惯你们这种人,以为有钱就了不起。好好的中国人,不说中国话。”说完,扬长而去。
美女喃喃自语:“今天真是倒霉,遇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手又说道:“我提议,我们村选出几个代表来,和‘港灯’公司的代表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港灯’要在这里修电厂,必然我们大家的利益要受损。是不是应该给渔村一些补偿?怎么能保证我们的生活不受太大的影响?这些细节都应该好好商量出一个结果来。”村民们纷纷拍手。
迫于现实压力,田主任只好勉强同意了谈判,带着人悻悻地走了。岳芳英母子正想上前感谢海叔,却被头发花白的阿强爸走过来招呼道:“阿英,建国仔,走,今晚吃鱼,我请了海叔,一起来。”
小屋内,高建国、岳芳英和阿芳、阿强一群人围坐桌前,显得有些拥挤。阿芳麻利地摆着碗筷。
高建国数着桌上的鱼:“1、2、3,全是清蒸的鱼,怎么都一种做法?”
阿强爸得意道:“问这个话说明你是外行啦,除了马鲛鱼香煎,鳗鱼可以浇汁烧,其他鱼都是清蒸最能体现它的鲜味啊。这些鱼你能叫出名字吗?”
“老鼠斑。”高建国指着刚上桌的盘子说。
岳芳英突然插口:“鱼不同,蒸的时间也不同吧?”
阿强爸眯缝着眼笑道:“老鼠斑蒸的时候讲究火候,从水滚到蒸熟,严格八分钟,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那都是暴殄天物。”边说还边用手比画着“八”。
“老爸,你再啰唆鱼都凉了,才是暴殄天物。”阿强打断道。
海叔到了。阿强爸拿出阿强给他买的私藏白酒,亲自给海叔倒上。海叔也不推辞,正要举杯,却被岳芳英拦住:“给我也倒一杯酒吧!海叔是我和建国的救命恩人,我应该先敬海叔一杯酒。”高建国也赶紧附和着倒了一杯酒。
母子俩端起酒杯,岳芳英郑重道:“海叔,我和建国还能够坐在这里,和大家一起吃饭,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您了。我也不懂你们这儿的习惯,就用这杯酒来表达对您的感激之情吧。”说完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