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身旁的一个同学也说道:“就是,如果香港像大陆那样搞,这里的自由资本主义经济奇迹马上就要消失,这对我们难道不是毁灭性的灾难吗?”
高建国并不慌张,等着同学都一一说完,才提出自己的观点:“正因为我是从大陆来的,比你们更了解大陆,更有发言权。香港离开祖国的怀抱这么久,你们以为是中国没有实力收回香港吗?我们要是想收回香港,只需要一声冲锋号,五星红旗就能插上太平山最高峰。”
“眼镜”还是不示弱,嗤笑道:“动动嘴皮子说起来好轻松,大陆真这么厉害,为什么不趁早收回香港?”
高建国镇定道:“那是中国领导人高瞻远瞩,不愿意损害香港同胞的利益!英国人在香港作威作福,欺负中国人,现在的香港根本就不是香港人的香港。我在西环码头工作的时候,天天看到那些洋人用拐杖和雨伞打码头上的苦力,不把我们当人看。在这里中国人没有一点地位,这样一个畸形的社会,你们竟然心甘情愿做洋人的奴隶,还要鼓吹英国的好,你们不觉得可耻吗?!”刚一说完,门口传来一阵掌声,高建国回头一看,竟然是李佳欣。
高建国和李佳欣肩并肩在林荫道上走着。
李佳欣赞道:“高建国,你刚才的演讲实在太精彩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勤学苦读的书呆子,没想到还能做这样慷慨激昂的演讲,这让我联想到曾经在英国的时候,有人跟我讲过的一个关于教育方面的有调侃意味的话题。”
“什么话题?”
“建国,你知道为什么英国制大学规定是三年吗?”李佳欣微笑着问道。
高建国一头雾水:“不知道。”
望着主楼雨檐上的雕像,李佳欣闪动着长长的睫毛,过了一会儿才接着说道:“三年修齐学士学位的学科,时间真的很紧急,所以学生们为了考试和功课疲于奔命,根本就没有时间和精力管闲事了。但是大学行四年制,时间充裕,学生们有了闲情逸致,就会关心学习以外的东西。不得不说英国人在政治上是绝对聪明的。”
“原来如此!”高建国笑起来,“他们是聪明,所以才会视香港如珠如宝。李老师,你看新闻了吗?麦理浩到北京和见面了,你怎么看?”
“ofurse。我爹地十分关注访华新闻,我还陪他去了总督府的招待酒会,见到了麦理浩先生,亲耳听到他对记者们讲在北京的见闻。”李佳欣不无得色地说道。
“真的吗?就是昨天在总督府的记者招待会吗?我在电视上看到了!你爹地怎么有机会进总督府?他是记者吗?在哪家报社工作?”高建国激动地问道。
李佳欣莞尔一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我要回家了,拜。”
高建国回到家,就看见母亲正在桌上写着什么,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展颜一笑。他走过去一看,见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有肉类、蔬菜、面粉……都是关于饺子摊的。高建国以为母亲又在缅怀过去饺子摊的风光时候,不禁走上前,拍拍母亲的后背,安慰道:“老岳同志,过去的辉煌就不要多想了,未来必将会更好!”
“别打岔,你妈在办正事儿呢!”岳芳英头也没抬地回答道,手里丝毫没有停下。
“正事儿?”高建国没听明白。
岳芳英又写了一行字才停住笔,抬起头,露出微笑对儿子说道:“建国,你还记得今儿早上出门时碰见海叔吗?”
“记得呀,他今天居然穿了西服,还刮了胡子,我都差点没能认出来。他过来是想吃饺子?”
“我本来也这么想的。没想到他神神秘秘地说要带我去油麻地。”
油麻地旧称“油蔴地”,1865年在该地区建成九龙最大的天后庙,附近渔民逐渐开始在庙外晒船上麻缆,所以被称作“蔴地”。渐渐地,有经营补渔船的桐油及麻缆的商店在那里开设,故改称“油蔴地”。只是后来民间的口头称呼将其简化为“油麻地”,直到1979年底这里建成地铁“油麻地站”,才正式更名为不带草头的“麻”字。油麻地地处九龙半岛中部,与相连的尖沙咀、旺角共同组成九龙半岛最繁华的“油尖旺”地区。
听到海叔带着母亲去了这种地方,高建国不由得惊讶道:“今天过去买了啥好东西?”
“不是买东西。我们去了宝灵街的一家餐厅。”
“味道怎么样?有咱家的好吃吗?”高建国缓缓坐了下来,右手支在桌上。
“没吃上,这家店要转让了。”岳芳英突然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唉!”高建国坐直了身子,意兴阑珊地说道:“都关门大吉了,那肯定不好吃,没意思!”
“咱家饺子摊不也关了?咱家东西不好吃吗?”岳芳英反问道。
“这——”高建国讪讪道,“这就不是一回事儿。妈,是不是那边也要拆迁?”
“不是拆迁,是老板全家移民美国了。”岳芳英忍不住露出了笑容,“所以想转让餐厅,碰巧他是海叔以前的好兄弟,所以海叔把餐厅盘下来了……”
“海叔还有兴趣搞这套?”高建国不禁笑了。
“我一开头也很意外,但海叔说他这么多年也有不少积蓄,放在股市里怕赔了,放在银行里没什么油水,不如用来投资。他出资金,我出技术,在油麻地开餐馆肯定比每天出海打渔赚钱多,”
高建国有点明白母亲的意思了,不禁兴奋道:“那、那咱们的生活又有着落了!那家餐厅大吗?周围环境好吗?”
“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明儿带你过去!”岳芳英开心道。
四
两周后临近中午的时间,九龙半岛油麻地宝灵街附近,突然响起阵阵锣鼓声,还有武行表演舞狮。行人们纷纷被吸引,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涌去。
全新的“老北京饺子馆”开张了。西装革履的海叔和红色对襟红袄的岳芳英站在门口迎接着络绎不绝的客人,几个伙计在门口抛撒着红包,引得围观路人一片欢呼。高建国在一旁,静静地用铅笔将饺子馆开业的盛况定格在了画纸上。
这时一群爆炸头的青年走了过来,正是华仔带了小弟过来捧场。众人连声喊着“恭喜发财”,岳芳英手里的红包也发个不停。高建国赶紧领着华仔等人进了饺子馆。与过去的路边摊完全不同,宽敞明亮整洁的大厅里,十几张崭新的桌子有圆有方,都铺上喜庆的红桌布。阿强爸和龙鼓村的老街坊们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前,华仔、阿强等年轻人围着高建国坐在另一张桌子上。
招呼完一班老街坊,海叔走到大厅中央,大声宣布:“各位,餐厅今日开业,承蒙各位赏脸。我有一个重要消息要宣布:岳芳英女士既是我们餐厅的大厨,也是我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所以我决定将这个餐厅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赠送给岳芳英女士。”
话音刚落,岳芳英立刻愣住了,过了好一阵,她才回过神来,对走过来的海叔说道:“阿海,北京有句老话叫‘无功不受禄’,这个餐厅全都是你的血汗,我只是一个打工的,怎么能占股份呢?”
海叔却说:“我这么做就是不希望你只把自己当成餐厅的员工,希望你把自己当成这个餐厅的一分子,把餐厅当成自己的家一样维护。你是我最信任的合作伙伴,只有我们彼此信任,我们的餐厅才能越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