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沈徽的脑袋还是很胀,他一直都迷迷糊糊地,眼前的景象反复在缭乱的光影之中来回乱窜。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在梦境里,有一朵花反反复复地绽开又落下,花瓣点开水面上的一片涟漪,水波中出现了殷盛乐的笑脸。
沈徽用力地眨了一下眼,才发现那张满是惊喜笑容的面庞并非是梦中的幻象,而是他就坐在自己床前,正俯身看着自己。
“殿下”沈徽发现自己喉咙干涩,声音嘶哑。
殷盛乐扶他起来,递上一盅温水:“别着急,先润润喉咙。”
沈徽就着他递杯的手将杯中温水饮尽,这才觉得喉咙好受多了:“臣这是病了几日?”
他话音刚落,肚子里便想起一串“咕咕咕”的声音。
殷盛乐莞尔:“五天多了,若不是军师说了你的身体情况在好转,我恨不能飞马回皇都去逮几个御医回来。”
他一转身,又从旁边柜子上头的一个食盒里拿出来一碗还热乎乎的粥:“你这些日子除了米汤药汁,就没吃过其他东西,先喝点粥垫一垫,待你好些了,咱们一起去吃西北大草原最最美味的烤羊肉!”
他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白粥,送到沈徽嘴边。
沈徽犹豫片刻,微微蜷了蜷指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乏力得很,于是他垂着眼,张口喝下殷盛乐喂来的清粥。
喝完了粥,沈徽觉得自己的精神也好了不少,他躺在床上,见殷盛乐很是悠闲模样,便忍不住开口问他:“殿下不去军中吗?”
“这次的事情不止有我四哥插手,还有在北边的世家,这些世家表面向大殷称臣,实则违抗皇命,暗地里藏了个前朝的小郡王。”殷盛乐给他细细地解释开来:“这回我虽然事情办得不太漂亮,被草原人和那些世家安排在军中的细作给坑得狼狈而逃,但舅舅借此事抓出了动手阻拦援军,和那些细作背后的世家,还逮到了那个前朝小郡王。”
殷盛乐靠在床柱上,双手抱胸,十二分地得意:“我这回可算是立了功了,昨天事情收拾得差不多,舅舅就写好了折子,向朝廷那边给咱们表功,等到皇都的诏书下来,我可就是五品的游骑将军了!”
他眉梢上飞舞着少年人的志得意满。
沈徽看着他的模样,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笑完了,他面上再次挂上严肃的神色:“我这么多日没能回瘦岩县,不知那边的布置是否”
话没说完,殷盛乐就凑过来抬手轻轻在沈徽唇上点了一下:“放心,有莲实看着呢,瘦岩县那边你不是收服了两个捕快?能得阿徽的信任,想必也不是不谨慎之人。”
“瘦岩县的布置很紧要,臣要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大殷北方地广人稀,尤其是赤贫的瘦岩县及其周边地区,大片大片的山林旷着,沈徽只花了很少的价钱就收了一大片,悄悄在山里头垦地开荒,假借烧瓷之名冶铁炼钢。
若不是殷盛乐这次的意外消息,沈徽上次见面时从他手里拿到的盐引也早就到了能用上的时候了。
这年月的盐大多都是岩盐、海盐,提炼的技术还很落后,盐粒粗大不说,还总掺着些对人体而言不那么健康的矿物。
经过浅略提炼的粗盐往往都是平民百姓的首选,而更贫寒些的人家连粗盐都买不起;至于那些个世家贵族们,则是从盐池、盐井里头练盐来吃,因色泽最清淡接近雪色,便又有绛雪盐、桃花盐、青盐的雅称。
不过哪怕是王公世家所食,也并非如后世那等最寻常得见的洁白如雪细散若砂的食盐一样,安全可靠,最要紧是是,后世的盐受国家所管控,价格始终保持在一个极其低廉的位置上,而并非如这个世界一般,被捏在世家权贵的手里。
杂七杂八的小说看得多了,殷盛乐依稀还记得后世是如何祛除粗盐里的杂质而提炼出精细的白盐的,便叫沈徽也暗中备下练盐的场地器械,再用盐引去买些粗盐回来炼制,待炼成了,就卖与累世积财的世家,狠狠薅他一笔。
“咱们要先把雪花盐的名声打响亮了,最好写几首诗来夸一夸吹一吹,世家不缺钱财,最爱扬名,也最重脸面,比他们自家用的盐还要好的雪花盐一出世,他们不可能不不心动。”
“练盐的法子在我们手里,我们只需告诉他们,这雪花盐费时费力十分难得,一年,不,三年才能得这几百几千斤,等到他们高价买走了,我们就加大练盐的力度,让天下人都能吃得上这白盐!”
沈徽还记得自己面前已经有了成年男子模样的人当初算计世家时是何等地狡黠,他明白殷盛乐未尽的话语里,是存了要用更加高质,却又更加低廉的白盐冲击被世家所把控的盐类市场的意思,不过那时二人都没有说破,毕竟他们并不是掌权者,若是主动去沾手盐铁这类与天下民生相关的事务,那就是自己把自己送到皇帝的对立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