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主人家的品性不谈,蔡侯府的花宴确确实实是用了许多心思,办得极为精细。
眼瞅着他家的请帖往各路官员府上送去,而安国长公主又始终没有什么表示之后,一些世家和中下层的小官员便开始坐不住了,到了正宴这一日,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过来,瞧着很有几分热闹。
蔡光达见虽朝中高官和勋贵们虽然没几个过来的,但到底也不算是太丢脸,便松了一口气。
他当初能吸引到殷凤音的注意力,这张脸起码是长得不差的,年轻时也能称得上一句翩翩君子美少年了,只可惜挨了一刀后,丢了实权不说,还被曾经交好的人家当成了瘟疫一样地躲避,若非蔡家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男子,只怕是早被长辈族除,他日子过得不顺遂,人过中年又开始发福,如今已是成了个老态毕露的白面胖子。
蔡光达身后一左一右地站了两个年纪不大的男女,男的名为蔡先林,正是已经过继给了他的嗣子,女的则名叫蔡月萍,她虽然没能过继给蔡光达,但跟着在蔡侯府里住下了,今日这花宴也是为了她办的。
“叔父放宽心罢。”蔡月萍见蔡光达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她声音温温柔柔地宽慰道,“就算是离了公主,您也是圣上亲封的侯爵之尊呢,这在朝在野的,谁能不敬您几分?”
蔡光达看着自己家中的热闹景象,被她吹捧的这两句说得稍微飘起来了些,可只要一想起“公主”二字,他身上的某个部位便开始幻痛了起来,表情变得很不自然:“来的这些不过都是小虾米罢了,真正在上头的,谁会愿意看本侯爷一眼?”
“叔父这话就不对了,您想想,许是大人们都公务繁忙才以至于晚来呢?”蔡月萍笑吟吟地说着。
此时天色还早,很多人家连朝食都还没吃,且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休沐日,蔡光达好歹也当过一段时间的官,知道官员们大多在下午才有时间过来赴宴,一旁有蔡月萍在不断宽慰,他自己心里也反反复复地催眠自己,顿时又有了信心,看着不断入府来,他连名字都记不住的那些小官们,蔡光达将肥硕的胸膛用力挺起。
蔡月萍眼底闪过不屑,看了蔡先林一眼,又温温柔柔地开口:“也不知道给沈太傅的请柬送过去了没有。”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是一个少女恍惚时,不自觉的低语。
但蔡光达听清楚了,他摇摇头:“沈太傅乃是陛下的伴读,陛下与、与公主又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他怎么可能会愿意过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蔡先林双眼一亮,冲妹妹使了个眼色,蔡月萍微微点点头,语气愈发狡黠:“那可不一定呢,叔父,侄女儿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有个小姐妹叫选进宫里去了,她在娘娘们跟前也算是得脸,哪怕娘娘们现在都搬到南宫去了,她也还常常去宫里跑腿呢。”
“哦?”蔡光达来了兴趣。
蔡月萍嫣然一笑,道:“侄女儿那小姐妹前次休沐出宫,刚好与我见了一面”她压低声音,十分小心地诉说,“她说呀,沈太傅生得俊秀漂亮,而陛下也早过了年纪,却没成亲,后宫里连只母蚊子都没能飞进去”
“是啊不然他为何非要过继那孩子”蔡光达恍恍惚惚中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旋即他悚然一惊,疯狂摇头,“这个可不兴乱说。”
蔡月萍见状,立马收了脸上的狡黠,转瞬变成个正跟长辈撒娇的小女孩儿:“哪里是乱说的,若不是陛下他当真对沈太傅有点什么,沈太傅他直接住在东宫里教导太子不好吗,为什么非得日日太阳不落就急匆匆地出宫?还不是为了躲着——”她抬手往天上指指。
蔡光达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却又听面前的少女继续说着:“沈太傅虽然是那位的伴读,但哪个男人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心里还会向着逼迫他的人呢?”
“说不准,沈太傅这么多年没能娶妻,也是因为那位不肯呢。”她的语气笃定,表情自信,时不时看蔡先林一眼,似乎每一句话出口之前,都要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见。
蔡先林完全没有阻止她的意思,闭着嘴,一脸漠然地看着蔡光达的表情从恍然,变为惊喜,似乎他又联想到了什么,转瞬被愤怒所吞没:“他们!他们这姐弟两个,全然视礼教人伦为无物,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实在是令人发指!”
蔡光达低声谴责,复又感慨起来:“可怜沈太傅,在那样的人手底下受苦。”
“正是呢,叔父此番,可要好生宽慰宽慰沈太傅呀。”
“是极,他我两个,都是受了迫害的,想必沈太傅他也能体会我的无奈之处吧。”蔡光达恨极了殷凤音,先前他手里没权,又丢了大脸没人肯搭理,便蹦跶不起来。
而现在殷凤音只冷眼看着他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样,并不曾出手针对,便叫某些人以为蔡侯先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与蔡月萍说的一样,哪怕他再落魄,也还是个侯爵呢,想要巴结的人不在少数。
蔡光达该谴责的谴责完了,该感叹的也叹结束了,又想起曾经是自己妻子的安国长公主来,不由得张嘴报怨:“她一个女人家,手伸的忒长,到了将来,只怕也是个祸国误民的”抱怨完,又有了几分自信,“她到底还是没有再出手针对于本侯爷,她还念着夫妻情分啊,她之所以喜欢那些年轻的书生,想必也是因为我们年轻时,确确实实是爱过的”
他自顾自地陶醉在幻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