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莫
沉酣一梦醒来,屋内已经亮堂堂的晃人眼了,谢黛宁望着陌生的帐幔醒了半天神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沈家,不,她是在自己家,而且她已经成了沈屹的妻子,现在是一家主母了,她微笑起来,想着这个身份不禁觉得好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帐子里探头瞟了一眼滴漏,惊的直挺挺的坐了起来。
天!竟然已经快要中午了!!!
一般来说,新婚头一日是要早起给夫家的长辈敬茶磕头,认亲戚,然后还有开宗祠入族谱之类的琐碎礼仪,沈屹家里这个情况,这一应都免了,可睡到这个时辰,也着实丢脸!
她撑起酸痛的身子,也顾不得害羞了,忙唤人进来伺候,进屋的是三娘和浮音,三娘因为嫁过人又和离了,自觉不幸,昨日便一直躲着没露面,今儿一早赶过来伺候,不想见着沈屹,他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姿势,轻声道:“别吵着她。”说完便去前院儿练武了。
这会儿谢黛宁一唤人,她赶忙进屋,谢黛宁已经披上了一件宽大的寝衣,三娘先扶着她去隔间沐浴梳洗,然后才转回来收拾了凌乱的床铺。
沐浴完,谢黛宁换上了一身儿簇新的家常衣裳,只见屋内已经收拾一新,床铺整洁,屋内清爽干净,她脸红了红,装作无事的坐下,正想吩咐三娘帮忙把头发擦了,忽听一阵脚步声朝屋子走近,外间有人道:“老爷来了。”
原来是沈屹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股清新的气息,一撩帘子进来,见谢黛宁已经坐在镜子前,先愣了一下,才道:“怎么就起来了,不多睡会儿?”
谢黛宁瞪他一眼,还让她睡?就算是个从五品小官的家,院子也前后几进,加上刚买的仆婢下人,一屋子人等着见她这个新主母呢,他也不知道叫自己一声。
沈屹看她粉面含春的嗔怒样子,心里微微一动,轻咳一声吩咐三娘和浮音下去,自己上来接过帕子细细的给她擦起了头发,立在背后关切的问了一句:“还疼吗?”
谢黛宁脸立刻红透,也不回答他这话,只埋怨道:“你为什么不叫我,都日上三竿了我才醒,多让人笑话啊!”
看她这娇羞可人样子,沈屹闷闷的笑声从身后响起:“哪个敢笑你,立刻赶出去!”
谢黛宁转身轻轻打了他一下,怒道:“胡说!哪有为这种原因赶人多,要真这样,我以后如何管家?”
“好好好,不赶,也不许她们笑就是了!”沈屹挨了她这猫挠似的一下,笑意更甚,帮她擦好了头发,又说头发上有水汽,先不忙挽髻,吩咐人先端上膳食,时近晌午,便算是午饭了。
他起的早,已经先垫了一些,倒也不饿,不过还是陪她用了一些,见她喜欢吃哪样,就执筷帮她送到碗里。
等两人都吃好了,碗筷收下去,他才拉着谢黛宁坐到塌上,又从床边衣橱内取出了一个雕花描金的木匣子,交到了谢黛宁的手上。
谢黛宁疑惑的望着他:“这是什么?”
沈屹微微一笑,坐到了她身边道:“这是为夫的全副身家,今日都交到娘子手上!”
说起这事儿,谢黛宁忽的想起前些日子下聘,阮家本想着沈屹家里遭逢变故,这些年又在云岚书院苦读,再加上刚做官领俸禄没两个月,身上能有几两银子?若是下的聘礼没那般丰厚,自家准备陪嫁也不好太扎眼。
没想到抬到阮家的聘礼着实令阮家人大吃一惊,一样样都是精心准备的不说,就是好些装面子的东西,他也是做足了功夫,阮老太太一问,才知这些年跟随他的沈家旧部,在南边经营数年,早已攒下了一份儿不薄的身家,这些还是仓促间运到京城的。
倒是他自己,在书院苦读用的家仆之子的身份,这些钱财自己半分不曾用过。
谢黛宁打开手里盒子一瞧,田产地契铺面应有尽有,她瞪圆了眼睛,惊讶的问道:“这些哪里来的?你送了那么多聘礼,怎么还有钱准备这些?”那些聘礼已经是京城一个上等富户的手笔了,再加上这些,看来自己这个夫君,绝非表面上那般清贫,她忽的有些忧虑,这钱莫非来路不正?
看着她这神色惊疑不定的样子,沈屹不由好笑,戏谑道:“别怕,你夫君才做官两个月,这些肯定不是贪来的!和当年的军饷也无半点关系!”
成了婚,这人倒愈发活泛了,谢黛宁瞪他一眼,沈屹解释道:“当初救下我的沈家旧部一共一十九人,除去柯钺和柯鸣兄弟你见过,其他十七人的都在湖州郓州两地经商,这么多年已小有规模,自我进京后,便让其中十个人结束手头事务过来,送去阮家的聘礼大多是这些叔伯们精心准备的,他们本都是人中龙凤,无论在何处,做什么都会比旁人成就更大,那些聘礼根本不算什么。而盒子里的这些,则是我吩咐他们在京城置办的,以后还会更多!你嫁了个小官,总不能真叫你和我一起喝西北风罢!”
谢黛宁听的微微震撼,其实盒子里的东西再值钱,也比不得他这短短的几句话,要知道当年和沈家有关联的,可都被牵连获罪了,这些人的存在即是秘密,也是沈屹的底牌,这才真的是托付身家了!
她用力的点点头,拍拍盒子认真道:“我会替你好好管着,定叫银子们一生二二生三,保准不叫你亏了!”
沈屹失笑道:“你还会这个?”当初她赎三娘,可是连价都不问,当着鸨母的面就直说人家是个公道人儿。
谢黛宁微窘:“我会学的嘛!”
“好罢,若是觉得有意思就学,不喜欢也无妨。”沈屹怕她执着此事压力过大,又道,“进京的人里,有专门替我管着经济事务的,这两日我带你一一认识了,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就是。”
谢黛宁点了点头,依她的聪明才智,定能叫他刮目相看,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正想合上盒子,忽见这一沓子契书下面,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她掏出来一看,是本书,封面上写着“浩言清录”四个大字,右下角写着“第壹拾柒册”几个小字,她翻开几页,原来是本手写的兵法。
“这个是我身边唯一的沈家旧物了。”沈屹的声音低沉下去,眸光中忽然带着几分哀忱,“浩言是我父亲的字,这本书前半部分是他读史书兵法的心得汇集,后半部分则是他素日练习武功的心得,这本册子他本是日日带在身边,有了想法便录上几笔,那年他出征,刚好这一本写满了,便留在了书房里,这不是唯一的一本,却是当时我没看过的,所以便偷出来细读,不想家里那一场变故,我逃的太仓促,除了身上这本书,旁的一样都没带上。”
谢黛宁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那这个就是咱家的传家宝了,我一定好好保管!”
沈屹心头暖意上涌,如今自己已有了心爱的妻子,将来还会有孩子,有美好的生活,他含笑点头,又道:“其实我父亲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你若有兴趣也可以看看,咱们家可不兴什么传男不女,传内不传外之类。”
见他如今日渐开朗起来,言谈也爱玩笑了,谢黛宁心里分外高兴,不过要想心中完全没有负累,还是得等沈家平反过后才是尘埃落定,她起身收好了盒子,对着沈屹道:“师兄,趁着这两日婚假休息不用去大理寺应卯,咱们再去一次晚茉楼,上回压根没来得及问齐家生意的事情,又赶上成婚生生拖了一个月之久,你不是说皇上答应让我入宫查案嘛,咱们得先心里有底儿才行!”
沈屹看她这般跃跃欲试的样子,点了点她的鼻尖,失笑道:“你也知道我是在休假,哪有新嫁娘拖着夫君在这个时候查案的?”
谢黛宁瞪圆了眼睛,又不用拜望长辈,家里的事情也不急迫,不在这个时候查,那还要拖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