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散
果然如他所料,这日下朝,宣帝将沈屹宣入御书房觐见。
沈屹已有准备,行礼之后,宣帝询问案件进展,他便呈上了誊写出的卷宗,趁宣帝翻看之时,告罪道:“微臣目前已查清毛江家人确因中毒而死,但是并无具体证据,只有一些猜测,是以不敢扰乱圣听。”
对这个结果,宣帝并不意外,谢黛宁那边也通过崔淑妃递了话,只说这案子难查,宫里应当是没什么,可宫外却因时日太久,没有什么线索,他颌首道:“陈年旧案,如此也不奇怪。不过朕听说,最近宫外有人以这个案子为原型,排了一出戏出来,可有此事?”
“是。”沈屹告罪,“这出戏叫做双姝记,请皇上恕罪,戏本子正是臣写的,也是臣特意请了名伶排演,借此戏上演,臣在大理寺外张贴了告示,若是当年和毛江家有来往,知道些内情的,尽可以来衙门告知,查实之后还会给予赏银。”
宣帝道:“哦?真的有人去大理寺提供线索吗?”
沈屹道:“回皇上的话,的确有,而且人数不少,最近几日已经搜集了不少证据,大理寺正在加紧核实。”
听到这里,宣帝不由对这双姝记起了兴趣,又问沈屹戏的内容为何。
沈屹回道:“皇上,臣之拙笔,让宫外的百姓看尚可,却难蹬大雅之堂,更恐污了圣听。”
宣帝闻言笑道:“朕听说,你的本子写的刁钻,姐妹二人因为一念之差,人生千差万别,结局大不相同,据说还有人赞这戏有教化世人之用。”
“皇上谬赞了。”
“是不是谬赞,得亲自看过才知道。”宣帝起身,在大殿里踱了几步,缓缓道,“刚好临近七夕,宫内往年都有宴会乐饮,今年七夕之宴,就将这戏班子叫到宫里来,排演一番供后宫观赏罢!”
很快到了七夕这日,宫宴照例是在金明池畔举行。因为七夕可说是女子的节庆,所以谢黛宁和崔瑗一道参加宴会,而沈屹这样的外臣,将洛红月等伶人交托给内监之后,便回到家中等候消息。
金明池畔的水榭形如月牙,内里依着身份地位排出了坐次,月牙的两个尖角环抱着戏台,不过不是正对戏台,所以不算好位置。
谢黛宁和崔瑗故意挑了月牙一角,她们已经知晓,芸贵人今晚也会来,就坐在她们旁边。
如沈屹所料,今年的七夕宴,后宫中几乎所有妃嫔都会参加,听说连汪太后也会来。
圆形的戏台搭在水面上,正嵌在月牙水榭的怀中,以帐幔分为两半,洛红月等人已经在帐幔之后准备了。
后妃们陆陆续续到了,宣帝也携崔淑妃坐在了正中最高处,不多时,只听内监一声唱诺,汪太后也到了。
众人赶忙起身迎接,却见太后并非一人前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了深色衣裳的太妃,谢黛宁一眼扫过去之后,眼睛一亮——张太妃赫然跟在最后!沈屹说了,只要张太妃来,事情就成了一半,他们也几乎可以确定,毛江案一定和她有关。
因为凶手绝不可能忍住,她们一定会现身,看看查案的人究竟掌握了多少实情。
紧随二人到的就是芸贵人和两个低位的美人,她穿着一身颇为普通的宫装,式样和布料都是往年的款式,见了谢黛宁含笑颌首,算是见过,然后便默默的坐下,很快就被争奇斗艳的后妃们比的黯淡无光,隐没不见了。
人到齐之后,宣帝吩咐正式开宴。宴饮一轮之后,戏班子呈上戏单,宣帝先请汪太后挑戏。
谢黛宁侧目偷瞧,崔瑗在她耳边悄声道:“莫急,太后娘娘对戏曲一直不甚感兴趣,今日参加宴会,想必也是旁人撺掇的,肯定得问别人意见。”
谢黛宁道:“我倒不担心这个,师兄说了,这戏在宫外演的沸沸扬扬,宫内人恐怕是坐不住了,景帝的太妃不能时常参与玩乐,这是她们唯一能看到这出戏的机会!她又用余光扫了一眼芸贵人,只见她垂首端坐,露出了一段白皙的脖颈,却看不见表情。
汪太后漫不经心的翻看了一下戏单,然后对下首众妃嫔道:“前几日在慈安殿,就听说七夕夜宴你们请来了宫外的戏班子,不知是哪出戏?”
崔淑妃赶忙起身回道:“禀太后娘娘,这出戏是京城里新排的,名叫双殊记,臣妾等也是第一次看,也不知道好不好。”
“今儿个就别闹这些虚礼了。”汪太后挥手让她坐下,笑道,“就点这出,宫内戏班子排的早看了不知多少遍,这戏若是好,叫他们也学着。”
崔淑妃含笑坐下,冲着内监一挥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金明池边的灯台依次熄灭,只留下了戏台周围点着两只巨大的烛台,一段悠扬的乐曲之后,台上出来了一个年轻妇人,她腰腹鼓起,明显是个孕妇模样,她手扶着肚子唱了一段,词句里满是对腹中孩儿的期许之情。
这第一个上场的,正是洛红月,她嗓音本就独特,这段唱腔高亢华美,一下就抓住了众人的心神,目光随她而动,戏台上的帐幔之后随之亮起,人影憧憧,借了皮影戏的方式,将这个妇人产子,生下两个女儿的事情快速演绎了。
之后便是这家人开始做起了胭脂生意,妇人领着两个女儿摘花,研磨香膏,将如何制胭脂唱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