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阮家刚搬到大宅子不久,许多地方还没修缮,平日里也见不到下人往来。
谢黛宁怕人,在这空荡荡的大宅子里倒是自得其乐。
一日,她正在一处偏院里闲逛,忽然看见一个比自己大些的少年正挥舞着一根粗木棍,抽打着地上的杂草,嘴里还不住的质问着:“为什么!为什么!”
少年生的很是漂亮,可说是她生平所见最好看的人,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若非穿着一身小子的衣裳,真叫人看不出男女来。
只是他的神情狰狞,眸中满含戾气,似有天大的怨怒一般。
谢黛宁开始时吓了一跳,随后镇定下来,那少年发现了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防备的看着她。
见没有人过来,他似乎松了口气一般,道:“这里偏僻,你去别处玩儿去。”语气中带着几分颐指气使的味道,仿佛他是这个院子的主人一般。
“这里是我家,我想去哪去哪!你是什么人?管的倒宽。”谢黛宁心下微生恼意,倨傲的看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说着,这少年一身布衣,想必是下人的孩子,对自己说话竟如此不客气。
少年眸色一暗,正要说什么,似乎想到什么生生忍下,扭过头不去理她。
“我问你话呢!这里是后宅,只有女子才能进的,你娘亲是谁?是院子里的下人吗?”
“……”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少年背对着她,一声不吭,只盯着草丛里的一处,不知在想什么。
谢黛宁上前两步,推了他一下,少年猛的扭头瞪她,只见他双眸发红,正极力忍着泪水一般。
谢黛宁吃了一惊,不再纠结他的无理,转而温声道:“你怎么就要哭了?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嘛!又不是真的要为难你。”
少年还是不理她,扭头往旁边的小屋走去,谢黛宁跟上去,只是还没进去,屋门就在她面前“啪”的一声阖上了。
她想着,他大约是真生气了,虽然她觉得自己实在没做什么,可是好像是为了她问话,他才会如此的。
想了想,她从荷包里取出啄水鸟放在门前,轻声道:“算啦,我给你赔个不是吧,这是我心爱的玩具,给你玩儿一天,明天我来取。”
第二天她在同一个时间去了那个偏院,少年还在那里,正举起啄水鸟对着日光细看,似乎想知道为何这鸟儿能自己动。
谢黛宁上前得意的一笑,道:“怎么样,好玩儿吧?”
见是她来了,少年立马沉下脸,把啄水鸟塞回她手里,转身就要走。
谢黛宁一个错手没接住,瓷鸟掉在了草丛中,兴许是磕在了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
她“啊”的叫了一声,拾起来一看,鸟嘴处被摔出了一个缺口,她心疼的拍了拍鸟头,道:“没事没事,只是嘴巴坏了一点点,应该没事!”
听见这句,少年脚步一滞,又转身回来了,见他面含歉意,谢黛宁也没同他生气,两人进了屋子,把啄水鸟放在桌子上,想看看是不是还能动。
这啄水鸟能自己啄水,原理就是空瓷腹腔中填充的液体,鸟嘴破了之后液体流出,自然也就不能再动了。
谢黛宁看玩具是真的坏了,不由泄气,有些伤心的点了点鸟儿的嘴巴,对着它说道:“算了,就算你不能动,我也不嫌弃,我会把你放在床边,还叫你陪着我。”
她天性纯厚,昨日那番说辞本也不是故意,现在东西坏了更是没有半点怨气,少年看她这般娇憨的跟个玩物说话,显然还是小孩儿心性,他不由心生愧疚,哑着嗓子道:“我给你修好。”
“你会修?”
“我试试吧,你且过两天再来。”
但是又过了两天,她再去,那里空无一人,啄水鸟也不见了,阮府的偏院里杂草蔓生,被少年抽打过的地方野草又长了起来,就像是从未有人来过的样子。
谢黛宁不死心,又去了几次,可是却一无所获。
少年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她还去问了管家的婆子,可是婆子说那里从没有人住过,而家里上下也没有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子……
……
谢黛宁微微转醒,瞥了一眼滴漏,竟然是申时了,她竟然睡了这么久,以前也曾彻夜忙碌,却也不像今日这般,补了这么久的眠。
正奇怪自己为何会突然梦见少时往事,忽觉得腹中隐隐做痛,腰间发沉。想了一下,却不是小日子的时候,大约是昨夜在墓穴里着了凉气了。
唤来了三娘,谢黛宁吩咐道:“我似乎是着了寒气了,腰酸腿疼身上发冷,你去取府上常备的药材,熬上一碗驱寒的药来,记得多备一点。”她想着不知沈屹是否也受了寒,还是给他也备上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