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去
出了谢旺家大门,谢黛宁长长出了口气,她倒真是没料到会遇见萧妍,湖州一别之后,本以为和她不会再有交集了,好在她是未出阁的姑娘,说了几句便和谢婉宁那些姑娘们一道玩儿去了。
三娘看着她神色尚好,便笑道:“少夫人,这会儿时辰还早,不如去坊市上逛逛,前几日不是说年节时候要入宫觐见,您的首饰头面可真是没几样,到时候又得跟舅夫人借。”
谢黛宁一想,这倒也是,她素来不喜欢那些,只是嫁人之后再去舅妈手上借也不像话,就添置几样,权当散心了。
马车拐了方向,不多时到了人群密集的街市,谢黛宁带着三娘下马步行,沈家侍卫落后几步跟着。
逛了几家店铺,买好了东西,主仆二人又去了街边茶楼歇脚,才坐定,就见一队玄衣卫缇骑的少年吆五喝六的进来,仔细一看,竟俱是旧日相熟的。
少年们自然也看见了谢黛宁:官家夫人打扮,端庄好看的很,但是——却让人不敢上前招呼!
还是谢黛宁先开口,对众少年笑说:“怎么,见了上峰连礼都不行了?”她的职位还在,且因毛江案升了一级,论起来的确比他们高。
众人不好意思,纷纷上前拱手为礼,这样笑闹一番坐下说话,倒找回点从前的亲密来,卢兆廷打量着她笑道:“唉,许久不见,阿宁你又穿着这身衣服,咱们兄弟哪里敢认啊!”
“我怎么觉得你是又想躲懒?”
周瑜铭道:“阿宁你可冤死兄弟们了,从前咱们能勾肩搭背的一起巡查,如今你穿成这样,一时不知是叫你谢大人,还是叫谢姐姐,或者叫沈夫人?想想怎么叫都奇怪。”
谢黛宁闻言神色微黯,张子恒抬手止住还要说话的,解释道:“也不是兄弟们要生分,参加了你的婚宴后,家里大人都交代了,再不能像以前似没个忌讳,没得给你惹来闲言闲语。我看要不这样吧,等开春了去我家京郊的别院摆个宴席,咱们喝顿酒,在城里就别打人眼了。”
才说着话,又见崔景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路过,缇骑少年们连声呼唤,把他也给叫进了茶楼,又一叠声问他大理寺如何?
崔景笑呵呵打了招呼,灌了杯凉茶后就开始一串的抱怨:“我可是知道文官的苦处了,以前自己只知道舞刀弄枪的不觉得,再累的时候睡一觉也就好了,如今天天写字看卷宗,写的我胳膊酸疼,脖子硬的跟石头似的,头疼,屁股疼,眼睛也疼,可事情却一点不见少,永远干不完。”
“可我怎么听说,你破了好几个案子,上头都夸你……”才说了这句,忽然旁边一声尖利的叫唤声响起:“您是青天大老爷?求您给我家小姐做主呀!”
原来是一个路过的女子,听见这边闲谈,不知怎的触动了心事,冲过来喊起冤屈来。
众人再一问,原来她是个小官家的婢女,家里嫡小姐和庶小姐因琐事相争,嫡小姐病倒了说是庶妹害的,家里便把这庶小姐关起来,而她就是这位小姐的贴身丫鬟。
一听这里坐个大理寺官员,丫鬟张口便喊起冤来。
崔景听完了,对跪在脚边哭泣的丫鬟无奈道:“我是大理寺的官员不错,但我这衙门只查陈年旧案,你家小姐的事情,我如何插得了手?”
“可是我家小姐真是冤枉的,她没害人,就因为出身不好活该被怀疑吗?”
有人出主意道:“这事儿该京兆尹管,你去替京兆府报官罢。”
那丫鬟哭道:“我报过的,衙门的人来了,却进不去后宅,家里老爷夫人拦着,说不能让陌生男子进入小姐们的闺房。”
原来这家中琐事本就民不举官不究,此时涉及伤身的毒药,捕快查案要进入后宅闺房,这岂不有损小姐清誉?众人也缄默不语,若真的强行进去,事后小姐为了贞洁自尽,衙门反而说不清,人家父母都不管,官府能怎么办?
“我帮你……”
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回头一看——正是谢黛宁,她的眼眸像从前一样,忽的亮起来,崔景和张子恒对视一眼,这个眼神,往往是她心里有了什么主意的时候才流露出来的。
“我是女子,亦是官员。”谢黛宁一字一句道,“我能去后宫查案,自然也能去后宅查案!”
……
第二日一早,服侍谢黛宁又换上玄衣卫的衣裳,看着铜镜里那精神又飒气的女子,三娘长长的出了口气,和浮音对视而笑,只听谢黛宁说:“今儿我出门,你们就不用跟着来了。”她这是办公事,不能带着婢女。
三娘和浮音一笑,齐声应道:“是。”
等人走了,浮音才道:“以前我们老太太总说,姑娘穿成这样出门不像个样子,如今再看姑娘这样,竟觉得她就该如此才是。”
三娘也笑,忽然想起四妹跟她说的,谢黛宁扮成小书生,把云岚山两个村子的里正耍的团团转,后来竟然是结了仇,但是两个村子的女人,倒真是没再挨打了,否则娘家村子的里正第一个冲去吵架。
进了宫,谢黛宁求见了宣帝,将来意禀明后,宣帝笑道:“你想专管牵涉内宅女子的案件?”
谢黛宁道:“回皇上的话,正是此意,女子和男子一样,虽然居于后宅,却也免不了口舌利益之争,闹出人命的不在少数,可是这样的事情多被掩盖起来,又因为宗族礼法,判错的不少,所以若有人肯站出来为她们伸张正义,于大烨亦是一桩好事!再有犯案的男子,也有妻子儿女,审讯时有女官出面,女子之间的体己话好说,想必很多案件的线索便更好追查。所以无论如何,都是好事一桩。”
宣帝细思,倒也的确如此,又想起沈屹之前请求,允许谢黛宁依照自己心意行事,莫非那时候,他就预料到此时了?
想想自己后宫出的事情,此事倒真是未尝不可,就算不成,女子的小打小闹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他心里已允了,嘴上却还笑道:“让朕算算,你小时候说仪鸾司衣服好看,要去给小六做仪卫,后来要出京,就去了驿递司当校尉,这之后回京,求朕让你调去经历司,再然后入宫查案又去了宫中禁卫司——朕的玄衣卫,可是被你挑来捡去,溜达了一遍,也就差这缉捕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