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眯了眯眼,看向了夜空里的星子,是晴朗的星夜,却不好掩藏这么多人的行踪,他道:“还不到正面交锋的时候。”
回身看了看众人,指了几个旧部和武艺好的禁军,沈屹吩咐道:“你们几个跟我去烧粮草,贾明,你和刘宇光立刻带着大家往西南走,日出时分放鹰传讯,我过去汇合,若无回信你们便继续转移!”
士兵们虽然想打,但是令行禁止,立刻转身听从吩咐去了,贾明和刘宇光对视一眼,又多了几分放心,带着其余刚刚静下来歇息兵士也沉默的起身,上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处山谷。
看着人走远了,沈屹才一挥手,留下的十来个兵士在脸上捂上黑色布条,跟在了他身后,朝着北狄人的营地前进。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沈屹抬手,风向变了,他冲着身后一点头,众人齐齐下马,将马匹拴在一起之后,借着草丛的掩盖前行。
不多时,前方的风中便传来了吵闹和唱歌的声音。
漆黑之中,有一团暖橘色的光团正在跳跃,脚下也出现了一些残砖废瓦,营帐的尖顶映着火光。
两个摇摇晃晃的北狄人,正搭肩把臂的出来小解,沈屹眯了眯眼,看这两人渐渐离营地远了,食指捻起一块碎石,扬手急射。
一人连声音都没发出,就软软倒地,另一个正要叫喊,突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也一般无声倒地。
沈屹回头一瞥,身后的士兵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是笑意。
在北地的草原上,离开心爱的人千里之遥,沈屹忽然想起在家的时候,和谢黛宁闲聊,两个人天南海北什么都聊,她懊恼的说自己读书好,练功夫却是吃不得苦,所以每每出去做坏事,都是华庭躲在暗处,或者射个飞镖,或者露一手用内力把筷子插进桌面的功夫。
她自己,只练就了一身威严气势,能够唬住所有人,说起这些,她笑的眉眼弯弯,像只小狐狸。
她说这就是狐假虎威。
眼前这士兵的眼睛,也盈满一般无二的笑意,像个憨头憨脑的小老虎,不是华庭又能是哪个呢?
沈屹心下无奈,用眼神警告了他一下,便压低身子继续往前,到了两个北狄人边上,两人默契的扒了衣服换上。
“你们去牵马等候,这次用不上这么多人。”沈屹对剩下的士兵吩咐道,众人便依言离开。
人一走,华庭才低声叫了一句:“师兄莫怪,是阿宁不叫我说的,怕你不让我跟。”
沈屹在他头上轻轻一敲,道:“得了,先不说这个,你跟紧我。”
华庭点头。
狂欢又进行了一会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人到了最困倦的时刻,连火焰也慢慢失了颜色。
沈屹已经摸清了整个营地布局,去北侧等候的几个士兵有些不耐的盯着营地,不知主帅何时能够回来,主帅亲力亲为是好,但是也让人有些担心。
忽然,只见远处火焰“轰”的一下腾起,将半个天空都映红了。
北狄人一下惊醒,大声叫喊着扑去救火。
混乱之中,一处处火焰相继燃起,漫天的火舌掩护着两个黑影从营地奔出,悄无声息的没入了黑暗。
沈屹纵马奔出了几里地,转头看着火光,父亲护国将军沈唐戎马一生,忠君爱国,从未掳掠滥杀,贪赃枉法,他的母亲临终前留下的遗言,嘱他若能逃生,也绝不可为复仇行歪邪手段,若老天垂怜,沈家留下后代,也必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行走人世。
他坚持走了最难的路,不妄杀不迁怒,沈家残部也没有落草为寇,他依朝廷律法为家族洗清了冤屈。
他还有了她,在等待自己得胜归去。
这把火像是一场开局,昭示着一个复仇的灵魂到来,十年前的火光印刻在他眼眸中,烧入了心中,终于,这把火不再折磨他了,而是烧到了草原,他的仇敌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