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纠结了一会儿,伸出三根手指,谢黛宁点点头,她便大大方方的走过来,理直气壮的坐下开始啃羊排。
谢黛宁被她逗得直乐,笑了半天才去梳洗,如此收拾完,这姑娘跟上她出门的脚步时,谢黛宁已经都明白了。
一张饼等于守卫自己一天,一盘子肉却是三天。
有骨气,不白吃!
到了这天晚上,谢黛宁便没有再让她立在门外,找了床被子给她,让她在屋内的侧塌上睡下,姑娘抱着被子愣了愣,然后小心翼翼的躺下了。
不过到了后半夜,谢黛宁就后悔了,这姑娘想是许久没有睡个好觉,竟然开始打鼾,她被吵的睡不着,又不忍叫醒她,只得披上衫子起身,打算去厢房里看书。
不想才一动,侧塌上的人也醒了,揉了揉眼睛然后直愣愣的看着她,似乎在等她吩咐一般。
谢黛宁其实没有想把她当做下仆,就像三娘,她也从未当她是下人,只是见这女孩儿实在瘦的可怕,这样赶她出去,就算不遇到战事,怕也会饿死在路边,所以才想着留下她养一养,再送她远远离开这里,能有个活路罢了。
不过既然一时半会儿送不走,她又是个有骨气,不肯随便受人恩惠的,谢黛宁一想,这样下去不行,便半趴在床榻边上,指着自己道:“阿宁。”然后又指指她,挑眉疑问的看向对方。
姑娘立时懂了,半坐起身,认真的拍了拍胸口,道:“朵朵。”
谢黛宁不知是哪两个字,倒也不在意,只重复了一句:“朵朵?”
姑娘点头,也唤了她一声:“阿令!”
这语调走样的厉害,谢黛宁一时绷不住乐了起来,重复着教她:“阿宁。”
“阿拧。”
“阿宁。”
“……”
两个女孩子一人一句,你教我学,最后谢黛宁拉着人坐到了自己床上,教到了后半夜,朵朵学会了谢黛宁的名字,学会了食物叫饼,但是喝水的叫杯子,盖在身上的是被子,她完全分不出来,最后气极了,咬着被子一角就睡着了。
好在,这一次没有再打鼾。
……
五月初的一天,毫无征兆的,北狄的军队突袭了锁牢关附近的几处小镇,赵国公自然坚守此处不动,但也派出了几支队伍出城相救。
这样的突袭往往是事后得知,所谓相救,不过是把还活着的人带回锁牢关医治罢了。
谢黛宁本来的职责是开合鲁班锁,和邓省危一起配合赵国公部署,传递消息,这会儿大批伤兵和难民涌入锁牢关,旁人没有空闲,她便主动担下了这事儿,而且她从隆城“骗”回来的草药也派上了用处。
只是没想到的是,虽然赵国公一再嘱咐给她打底,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进安置伤兵的医馆,谢黛宁还是被真正的残酷震撼了——各种残肢断臂,未来的及缝合的肚腹,露出还在颤动的肠子和内脏,烧焦的皮肤,粉红和焦黑混合在一起……
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谢黛宁吓得倒退几步,随后便是一阵恶心,几乎当着人面就要吐了出来。
还是朵朵在后面扶住了她,让她不至于如此失态。
“我去。”
朵朵已经会说几句非常简单的话了,她把谢黛宁往身后一拉,然后撸起袖子就要进去,谢黛宁努力忍下了不适,道:“不,你别进去。”
朵朵是北狄人,她的眼珠子带着一层淡淡金褐色,皮肤也不似大烨女子细腻,更别提那训过金雕的手,粗粝而且布满抓痕。
屋内的人本来死气沉沉,看见了她,却仿佛灰堆里的火星子,眸子里燃起了怒意。
朵朵不明白,不过她听话,于是点头堵在门口,警惕的看着谢黛宁进屋,巡视,一个个伤兵看过去,问询医士还缺什么……
她慢慢适应了,恶心和惧怕的感觉也一点点消失,最后甚至帮着医士给一个伤兵的伤口换药。
屋里的人也忘了门口的朵朵,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就是沈夫人罢?”
“沈将军家的人……”
“太好了,沈将军回来了,锁牢关一定能守住。”
“……”
朵朵不知怎么福至心灵,竟然听懂了这几句话,她上前一步,指着忙碌的谢黛宁,颇有几分得意的说:“阿拧!她,细待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