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知爬了多高,脚下的山涧已看不见底,黑漆漆的像一道巨大的伤口,头顶的月亮却仿佛触手可得,山风烈烈的刮向几人,把人吹的贴紧山壁,不必用力也能站直。
朵朵终于停下,攥了攥谢黛宁的手,提醒她看向前方。
谢黛宁仰头,只见几步外的山壁上,有一处突起的岩石,紧挨山壁的一侧满是乱枝,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处巢穴,能隐隐看见一个白色的小脑袋,是一只纯白色的金雕!
这只金雕尚未成年,想是觉得巢穴里绝不会有什么危险,睡得正香呢。
谢黛宁这才明白,朵朵是带着她来逮金雕了。
她怔忡的看向朵朵,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她后来也让通译问过这孩子,她的家人在哪里,可能寻到?
朵朵当时垂下头,许久才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话。
通译说,她的父母都死了,是因为金雕。
她想到那晚被兵士们打死的那只,赶忙跟朵朵说对不起,又问她是不是为了抓那只金雕,父母才不在了,朵朵却摇了摇头,说那只雕是她想抓的。
见她一脸难过,再加上知晓了赫特部族的事情,谢黛宁便再没提起过金雕的事。
没想到今晚,她看出了自己忧心的事情,竟主动带着她来了这里。
朵朵见她出神,轻轻拍了拍她,然后指了指那个巢穴。
“我去?”谢黛宁指了指自己,轻声问道。
朵朵点头,拍拍胸膛,然后说:“我,你。”
这是陪着她的意思,谢黛宁明白,便往前走了一步,身后暗卫忙唤:“少夫人!”
朵朵凶狠的回头,瞪着他们:“闭嘴!细带宁!”
谢黛宁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然后顺着朵朵给她指的路,爬进了金雕的巢穴。
这只金雕终于被惊醒了,翅膀铺展开退到巢穴另一侧,谢黛宁被那气流一扫,差点掉了出去,身子稳稳的被人撑住,她回头,是朵朵,正躲在一侧警惕的盯着那金雕。
过了一会儿金雕安静下来,收回了翅膀,但仍旧紧紧盯着谢黛宁,朵朵抓起她的一只胳膊,略高过金雕的脑袋,在谢黛宁背后开始吟唱起来。
这是一首古老的北狄民歌,伴着冷酷的山风和此时诡异的情境,让人不由生出一股沧桑之感,仿佛能感觉到时间在崖边流逝。
面前的金雕即便没有成年,也是天空中体型最大的猛禽,刚才翅膀那轻轻一展,就几乎把人扇倒,现在它也认真地听着歌谣,眼睛映着月光,泛出冷冷的神色,似乎在审视,也在揣度面前的人。
奇异的是,虽然听不懂这歌谣,但伴随着朵朵的歌声,和金雕互相盯了许久,谢黛宁竟慢慢觉得,自己似乎能够进入它的内心,一点点,她透过那双金色的眼睛,看见了连绵不绝的山脉,终年不化的积雪,还有亘古不变的神明。
金雕眨了眨眼。
朵朵的声音激动起来,她转换了调子,谢黛宁隐隐在她的歌声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朵朵极力咬着字眼,想要唱的更准确一点。
月亮越来越低,这样的一夜过去,太阳从东面的山脉缝隙里露出了一角,金雕终于累极了,它最后仔仔细细看了看谢黛宁,然后闭上眼,把头埋进了翅膀。
朵朵停下吟唱,嗓音暗哑而又欣喜的叫喊起来,一串叽里咕噜的北狄话之后,她忽然想起谢黛宁听不懂,又笑着一字字道:“它,是你的。”
谢黛宁放下酸痛的胳膊,也看着她笑了起来,身后几步,是冻了一夜的暗卫,还有不知何时赶来的邓省危,他正看向这边,满脸震惊,道:“少夫人,有了这只金雕,就再也不怕北狄人切断传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