鄄城,允王府邸。
年迈的老王爷压抑不住的兴奋,在起居殿内来回走动,嘴里不断的念叨,什么人马数万,粮饷千斤,郓州军数日便可拿下湖州云云。
不过坐在一旁的允王妃姚氏,却没那般喜气,她只在老王爷看过来的时候,才报以勉强的微笑,但他的全副心神都被一件事占满,根本没留意她脸色不对。
直到一名内监迈着碎步跑进来禀报:“王爷大喜,湖州城破啦!知府方昊徳被咱们生擒,赵将军已押送他回城,听候王爷发落!”
“好!好!”允王高兴的大叫起来,“姓方的狗官一直与我作对,当年毁我铜矿不说,事后还自己偷偷开采,敢在本王头上拉屎?!看本王活剐了他!”他大笑着转身走了。
他的身影一消失,允王妃立马起身,疾步走到后院一间厢房。
屋内有一男一女正等候着,屏退下人之后,姚氏立刻恨声道:“眼下你们高兴了吧?允王真反了,郓州军已攻破湖州首府,擒住了知府方昊徳!”
这对儿男女正是她的父母,闻言齐齐脸色一变,司马徵的手下把鄄城管的铁桶一般,他们也是听了几句小道消息,才进王府打探,没料到女儿作为王妃也不知道,还是被他们赶着凑到允王跟前不走,才听见了!
姚氏看着父母没了主意的凄惶样子,不禁捂脸放声悲哭:“都是你们!为了点荣华富贵,就把我嫁给个老头子,他活了大半辈子,这时候死了也算值了,可我呢?我才二十岁,我不想跟他死呀!”
“他……他胆子怎么这么大!”姚父脸色煞白的念叨半天,又颤声道:“也未必……未必就不能成事!”
姚氏讥讽一笑,道:“成事又如何?他还能活几天?你以为我那才几岁的儿子,斗得过司马徵?”
厢房外,一名婢女静静听着里面争吵,一会儿之后,就只剩下互相指责和悲哭声了,她冷笑一下转身回屋,提笔写信,绑在信鸽脚上送了出去。
湖州各处探子和亲信的消息,几乎是同时到了司马徵手里,都是说允王不肯听劝,执意要杀了姓方的。
他蹙眉看完几封,转手递给身边的白先生,道:“这会儿,方昊徳怕已成尸首了。”
白先生暗叹,点头,却不知说什么好。
允王暴戾又无能,该动手时他不敢,眼下这种时刻却又胡乱杀人。
隆城变故一生,各州府已然警惕,占据湖州是司马徵的意思,湖州物产丰富,郓州军觊觎已久,但他下令悄悄动手,借萧家势力控制住便可,他就是想趁宣帝焦头烂额,旁边州府不知究竟,不敢擅自对郓州动兵时,占据先机。
没想到允王会杀了方昊徳,这可是公然谋反,这样做了,湖州附近州府守军想不动手都不行。
而郓州军再想动,必定困难重重!
司马徵将所有的信都放在蜡烛上点燃,看着白色的信纸变成黑灰,目中恼恨变为森然:“现在,绑也得绑司马澈入京!”
白先生领命,立刻出去安排人手去了。
彭冶的人此时也得到了郓州的消息,他急忙拿着密报下到地宫里——司马澈已经在那守了将近一个月了。
他一进石室,便看见一名婢女捧着托盘跪在塌前,塌上另一个婢女将谢黛宁半抱在怀里,撑着她的身子,而司马澈则亲自端着碗给谢黛宁喂药。
每一口,他都小心翼翼的吹了又吹,然后才慢慢灌进她口中,保证那药汁能顺利流入喉咙。
可即便这样的小心照顾,谢黛宁还是一日日的消瘦,衰败下去。
如那大夫所说,昏迷不醒的半月里,身体大致是修复了,前几日人也醒了,就是瞪着眼目光呆滞,对外界没有半点反应。
不过司马澈还是松了口气,醒过来便没那么容易死了。他让人从王府取来不少珍稀药材,亲自熬煮喂给谢黛宁,就这样吊着她一口气。
石室内有回音,彭冶不敢大声,只低声说有事回禀,司马澈似乎听见了,却头也不回,冲身后招招手道:“你来看看,阿宁的脸色是不是好点了?”
彭冶无言,上前装作仔细看了,道:“似乎是好些了。”
司马澈把药碗转手递给婢女,接过谢黛宁小心的扶她躺下,掖好了被角,就坐在塌上对彭冶道:“我记得前几天你来,说阮清辉带着禁军去了隆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