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珍妮特说道,她把魔杖好好的握在手中:“既然你能和四巨头顺利交流,那也请不要对我打哑谜了。”四周莹蓝色的月光不加遮挡的映射进她榛子色的眼睛里:“首先第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其实很奇怪,因为按照常理,这块亲爱的宝石应该正在被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任意捏扁搓圆,于是珍妮特故意刺激它道:“你难道也向教授打批准了?”
月光好像真的被她给噎了一下,那个曾出现在梦境里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不过比起上回那不带感情的诵读,这次它的语气甚至带着一丝委屈:“我们之间产生过联系,我进入过你的梦。”
“嗯,所以你为什么单独找我?”珍妮特故意哦了一声,她把手肘支在膝盖上,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能的原因:“因为其他人你都对付不了?”她可真是太讨厌这种只挑弱者拿捏的势利了:“还是说你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希望能说服我改变主意,或者你只是想在我这获得吵赢后的满足感。”她皱起眉头:“毕竟你好像快一千年没和人聊过天了。”
“我不需要通过和人类对话来获得无聊的快乐,”月光下的声音干巴巴的回复道:“而且你不能有点感激之心?没有我你早就已经淹死在翻倒巷里了,现在我也试图在帮助你——我明明是在大发慈悲。”
“如果你放过我的休息时间,我也可以对你充满感激,我会在醒后给你身边放一束花。”不过大概率不是活物了,珍妮特想道,这个温度哪里去找鲜花,她又不能直接去霍格沃兹的温室里去拔薰衣草:“很恶劣对不对,这就是你口中对我的’帮助’的含义,听起来还行,可实际一点用没有。”
宝石听上去快要被气死了,它无法接受有人明目张胆的看低自己:“你回去后会有任何改变吗?你的一生都会受限于那个已经成型的世界里,歧视、误解还有你永远也无法挤进去的权力规则,它们就像落在地上的泡泡豆荚一样无法被处理干净。”
“它们存在,而且这一直就是我的生活。”珍妮特坦然:“实际上我一直都非常清楚,我比谁都能认识到生活中的破烂事。”毕竟她总是在和这些黑暗的东西作斗争:“所以我早就有心理准备,要击垮我的话你还是换一种角度。”
“那关于爱情呢?”它几乎是立马追问道:“你与布雷斯扎比尼在未来的隔阂快比莱格纳克一世的藏书还多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看在梅林的份上,”这回轮到珍妮特噎住了,但她很清楚不能顺着别人的思路走:“你又知道爱是什么呢?”
霎时月光与人都沉默,珍妮特能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海浪落回水面的动静,她想那应该也属于一种被麻瓜划分的白噪音。“你的魔法中有潮汐与月光,”于是她主动决定给彼此愈发针锋相对的态势降降温:“所以除了实现自我外——你应该也能变出海滩之类的东西吧?”
“我可以实现任何愿望,”它气急败坏的叹起气来,随后珍妮特发觉水浪声忽地从远处逼近,而自己的靴子已经彻底泡在了海水里:“而且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合适的答案,你却非要看着它落空。”
“你管这叫合适的答案?”她顺手把提前施好水火不侵的靴子脱下来丢在一边,在咒语的作用下,这些本来会毁掉皮料的盐水纷纷垂直滴落在新生的沙砾上:“或许被收藏在魔法部更适合你——起码来瞻仰你的都是真正的妖精。”
“我不需要别人来瞻仰我,我需要的一直只有那一位。”它的语气里似乎带了点难过,就像锡制的茶杯被突然融进滚烫的炉火中:“我还没见过你这么愚蠢又固执的、拒绝别人帮助的巫师。你不明白渴望能产生多强大的力量,而真正的自我又有多么珍贵。而正因为它的稀缺性,才会有无数的人都渴求一个改变的机会。”
说罢它又不屑的开始为珍妮特解释,好像生怕她听不懂一样:“所以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渴望改变时间吗?”但宝石月光后的话语却透露出隐晦的心虚,毕竟时间也是它心心念念一直想要得到的东西。
“我很好奇一件事,”珍妮特把手上的沙子扑干净:“你为什么要自我欺骗?你明知道自己是活在梦里。”虽然这个世界是由过去的现实为基础构建出来的——但梦也不一样么?
“只要你一直做下去,梦就会变成现实。”它固执的坚持着:“想想那些死掉的人、那些无法实现心愿的人,他们已经无法为自己再争取什么了,但是你能,这个时代的巫师拥有最开明不过与强大的导师。”无论遭受了什么样的磋磨,它对四巨头的评价依旧很高:“还有你曾被关进抽屉里的那些自我,它们都会拥有获得自由的权力。”
珍妮特默默抹去溅在脸上的海水,谁能想到这家伙真能变出她卧室里的床头柜再直接扔到自己身边呢。她拉开柜子的抽屉,里面安安静静躺着几十封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信,洁白的信纸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柔和的银蓝色光芒,仔细闻能闻到玫瑰与荔枝被锅子加热的香气,那是家中永远都会飘散的味道。
“你偷看我的记忆啊。”她拉平语气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这些信的确让她触动了难得的回忆。与其他的格兰芬多不同,这些年她在霍格沃兹给父母写去过很多的信,她相当热衷与他们分享生活中发生的事。只不过由于在三年级后她开始向他们表达自己对当权者以及血统歧视的不满,她的母亲就把它们偷偷都烧掉了,现在这些信的残骸应该早就已经顺着她家的烟囱一路高歌,最后融化在了天空里。
她拆开其中一封信,想用魔杖直接点了它们,但在浏览过里面的内容后始终有点下不了手。她好像度过了一个相当复杂的青春,其间充斥着传奇、阴谋与大量的牺牲,虽然她只是个再渺小不过的配角,但她的的确确见证了一段伟大的故事。
“你不惋惜你死去的朋友们吗?”只听它如此问道,不过这一次它的话语中完全不带有故意的蛊惑:“你们不是一直期待着一个巫师之间没有血统歧视、封闭与战争的社会,而你们努力了那么久,葬送了那么多人的一生,最后的成就居然和一千年前差不多。”
“而你可以重新开始,不用再去在意任何人的想法,也可以拥有一个更充满可能的未来。你满足自己,而我满足我。”不过它流露出的真诚只维持了一瞬:“我们最后都得到想要的。”
珍妮特挑挑眉,她用魔杖燃起一小团火焰,但是无法对这些信件造成任何伤害,禁燃咒——她在内心里问候梅林,这块宝石的行为令人发指。
不过她还是想起她的那些失去了家人的邻居,被血统所压迫的每一个孩子与受害的麻瓜,还有她很熟悉的弗雷德.韦斯莱——她和朋友们在韦斯莱兄弟那里买过很多金丝雀饼干,并且多次试图尝试如果把它喂给真的金丝雀会发生什么。
“我很想念他们,想念我身边得不到公正待遇的每一个人。”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但你以为我这就被你说动了?拜托,你好歹是块和格兰芬多宝剑齐名的圣物。”宝石看到珍妮特松开捏着信封的手,让海风把那张发白的纸片吹走,而她的右手还警觉的握着魔杖,这女人肯定留了一部分精力来提防任何可能的动向。
“相比之下,我更怀念我所生活的那个世界,就和你怀念着这个时代一样。”它听到她这样故意勾起嘴角说道。
它被气的半天没发出声音,最后憋出这样一句话:“你是真的蠢。”
“我是傻瓜啊,这在不久之前我就明白了。”珍妮特完全不吃它这一套,工作的特殊性质让她拥有十分丰富的扯皮经验:“你围观了我这么多次的梦才反应过来,布雷斯扎比尼知道的速度可比你快多了。”
随后她站起身,开始沿着这片被创造出的海滩散步,也许这块宝石还需要学习不要和一个格兰芬多吵架,那样是不会有它所期待的结果的。
“而且你敢不敢骂戈德里克格兰芬多蠢?”她转头冲着海面上的月光露出一个“我等着看”的表情:“或者固执这种更温和的词汇,你敢不敢说,哪怕一个字也行。”
那个一直聒噪的声音又沉默了。欺软怕硬的胆小鬼,珍妮特没好气的跺了下地面——这些沙子还挺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疼。
“我始终相信有些事要高于本身,而不是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渴望,或者说自我?”反正都一样,她本来还想说正是因为妖精王国都毁灭了,所以你才能这么毫无顾忌,但是最后还是憋住了,这有点太伤人。“还有你可以停止把这种行为称作帮助吗?”不过珍妮特还是忍无可忍的说道:“我上一次听见有人美化利用这个词的时候,它还被堂而皇之的称为合作。”
“我见过不少人,除了简.瓦伦丁外也有很多因为血统无法得到幸福的孩子。”这种情况下傲罗负责救人,而他们负责安置以及后续工作:“如果你对我说,如果他们能够生活在一个完全没有压迫的世界里,那我肯定相当赞同。”她边走边晃着自己的魔杖:“你描述的那个世界很诱人,我也完全能够相信这个时代的伟人们能够在知晓未来后做出最好的决定,毕竟这里不涉及到时间法则——但这些未来只属于我们。”她顿了下后说:“而不是属于那些被我们抛弃的人。”
珍妮特望向轻微摇动起波浪的海面,它在月光的照拂下散发出温柔又神秘的颜色:“我第一次看见海的时候,我希望我的朋友都能来看一看。或许这就是格兰芬多愿意选择我的原因,我总是考虑别人要比考虑自己更多。”说罢她又想起总是为自己担惊受怕的父母:“可能也因为如此,我总是会让爱我的人难过。”
“我多爱他们啊,他们把认为最好的东西都给了我。”珍妮特贪心的嗅着空气中为数不多的玫瑰香气:“我时常觉得他们不可理喻,可这与我的爱并不矛盾。就好像我明知道这个世界糟糕的不得了,却还是愿意把赌注压在它的身上。”
就好像你曾无数次憎恨霍格沃兹的考试与课后劳动,但毕业后最怀念的就是回城堡偷吃一顿油画后的草莓奶油泡芙;就像你像往常一样与朋友们约定战后碰面,却没意识到有些人会自此天人永隔;就像你再讨厌某个人的所作所为与对立的立场,却还是在他深情的凝视着你时无法自拔的心动。
这一刻珍妮特忽然释然了,也许爱就是这样不需要理由的感情,它与人生一样充满矛盾的美感。
“那是我生活的世界,是我需要去为之奋斗的全部理由,而且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坚持?”她眯起眼睛直视着月光与宝石创造出的一切,靠近海面的那只榛子色瞳孔被月光映出淡淡的蓝色:“因为哪怕你的魔法这么好看,但现实中从云层里投射出的月亮更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