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薛靖七依旧只是笑,蓦地抬手盖住他湿漉漉的眼睛,轻声叹道,“多大的人了,还掉金豆。恶心人谁不会?我也送她一份大礼,走着瞧。”
两人继续听时,说书人终于将添油加醋过的风流戏给讲完,开始收尾,“……两人俱将那异味尝遍,直至鸡鸣,方才相拥而眠。不料被那龙渊剑主寻来,此情此景真是目眦欲裂,误以为心上人被强迫,欲杀死楚少盟主,却被最先醒来的薛女侠赤着身子死死抱住,拖延时间,让楚少盟主快快离去。楚少盟主感动非常,岂能弃她不顾,奈何年少怠懒,荒废武功,不敌那龙渊剑主,眼睁睁见心上人被掳走,肝肠寸断,自那以后奋武不息,誓要击败龙渊剑主,待神功大成之日,将薛靖七解救出来,使两人得以重聚,再续前缘。”
他讲到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不由得顿了顿,恰逢此时面前突然递来半盏酒,便喜笑颜开地接过,道声谢就喝,忽听身旁悠悠开口,“喂,打听个事儿,楚少盟主那鳖孙儿给你多少银钱,让你天花乱坠编这么一出催人泪下的春宫戏给大伙儿图个乐?我出双倍,给你本子,明天来这儿讲一出楚少盟主被一断袖贵公子看中,霸王硬上弓,被压在身下玩了三天三夜最后被操哭,光着屁股逃走,哭着喊着找楚盟主帮他杀了那狗男人为他报仇雪恨,父子情深的故事怎么样?”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哄堂大笑,炸开了锅,说书人一口酒喷出来险些被呛死,又惊又惧地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姿容俊秀、眉目如刀锋,白衣红发带的清瘦高挑姑娘懒散不羁地坐在头顶的梁上冲他笑,痞里痞气的笑容裹挟着无形寒凉杀意,劈头落下来,将他压制得两股战战,冷汗霎时浸透衣裳,哆嗦着抱一抱拳,“敢问这位姑娘是?”
“刚得了个风流种子外号的那个。”
说书人:“……”
满座议论说笑的声音微妙地静了一瞬,紧接着被更大的哄笑声盖过。不少只闻侠名就有些仰慕薛靖七的少年人立刻脸红脖子粗地起身,挤到前面想要看清她的模样。正主出来说话了,他们心神激荡,重重松了口气,心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七星剑主不仅容貌好,气度更是不凡,遭遇此等诽谤还能沉得住气,实在是坦荡潇洒,心胸宽阔。
“敢问薛姑娘,与楚少盟主这桩颠鸾倒凤的缘分可敢指天发誓,说小老儿方才尽是编造,并未真切有过肌肤之亲么?可敢脱衣验伤,自证清白?”说书人冷汗涔涔,却牢记自己的任务,仗着姑娘家脸皮薄,便梗着脖子作最后一搏。
“哟呵,好笃定啊。怎么,我和他颠鸾倒凤时,您老就趴在床底偷听完全程了?连什么姿势都给听去了?这么享受的话,您和楚少盟主试试呗?”梁上人掏着耳朵,俯身吊儿郎当笑道,“脱衣验伤?想看我身子就直说,真是为老不尊。”
说书人彻底红了脸,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不成体统”四个字哽在喉间硬是吐不出来,满座的江湖好汉已经笑到东倒西歪,开始抹眼泪,屋顶都要掀飞。
薛靖七纵身跃下屋梁,弹了枚铜板到说书人面前的空碗里,冷冷扫视周遭,睥睨无双,轻笑道:“没错,楚子钰这厮就是想睡老子想疯了,睡不到,就编个丰富生动的话本睡前自己看看,满足一下龌龊下流的臆想,然后做个好梦,抚慰自己受伤的心。啧,我都替他觉得难为情,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也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名留青史第一人了。”
说书人面有菜色地瘫倒在地。
“哦对了,大伙明日此时记得来这儿听楚少盟主和贵公子的一段戏水鸳鸯情嗷,绝对更劲爆!”说罢,她冲呆坐角落的楚中天一招手,掀了布帘走人。
楚中天从巨大的震惊里回过神,忙抱起两人的行囊,拿起剑跟了出去。
酒肆里鸦雀无声,一挎刀漠北汉子“砰”一声拍案叫绝,连连称道:“他娘的……这女人可真够带劲儿!俺喜欢!”
一个文弱少年随之绽开笑容,“当真是奇女子一个!她既然此时现身长安,一定会参加这次的长安论剑吧!”
“说不定她就是那个没公布画像的神秘美人呢!”另一人猜测。
“那可不行,这身手这脾气,谁能降得住?!”
“哎,本以为那楚少盟主是个痴情种,没想到竟是个龌龊卑劣的痴情种,啧啧,真是……楚盟主大英雄大豪杰,怎么生出个这样不争气的儿子。”
酒肆外,夕阳西下,楚中天魂不守舍地呆呆望着前方解开缰绳摸着马鬃的薛靖七,整个人还处在一种不真切的虚幻状态,直至见她回头,眼睛黑亮,才醒过神,懊恼地抓了抓头,将行囊递过去。
薛靖七笑了下,摇头道:“小天,学到了么?这打法就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