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打探清楚了?”蓝笙撂了手上茶盏猛站起来,“太乙山以南…果然是去了别院。备马,载止里接了布夫人一道往水流镇去。”
他急不可待,所幸没走远,还能追得回来。他牵挂布暖的身子,本来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谁知容与半道上回来,打乱了他的计划。郡主府医官医术高,怀哉别院里却有个见素。这会儿应该是发现了,必定耽误不了她。
这两日他牵肠挂肚,再找不回她,他简直要发狂了。他算计这样多,只为爱她。明明已经水到渠成,只要把容与留下的痕迹打扫干净,她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可是只差一点点,失之交臂,叫他怎么甘心!他明知自己分量不够,索性同布夫人说明了这事。再瞒是不能够的了,他需要后盾。知闲也罢,沈夫人也罢,她们都依托容与,都没有铁腕。只有布夫人能扭转乾坤,如今成败只在她身上。她站在他这头是毋庸置疑的,布暖是她的女儿,自然听她的话。甥舅不伦,
绝没有一个人会赞同。
他心头重有了希望,仿佛一勾手就能逮住他们。
可是郡主拦住了他的去路,她说:“你哪儿都不能去!嫌脸还丢得不够,非得颜面扫地了才甘心么?”
他急道:“阿娘,暖儿的下落查到了,我去接她回来…”
“你住口!”郡主脸上是千年难破的坚冰,“这样的淫妇,我郡主府没有哪个角落能容得下她。败坏门风,无耻之尤!她当初若进了敬节堂,就没有今天的事了,可见是个祸水!连累你,带坏六郎,错都因她而起!你还要带回她,府里多少下人,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不怕别人背后说闲话么?”
他显得满不在乎,“这里头的事,有几个人知道内情?阿娘不要杯弓蛇影,倘或不放心,把人全换了,也使得。”
阳城郡主气得不轻,“天底下女人死绝了,你偏要捡人穿剩下的么?晤歌,你打小就要强,如今怎么成了这样?是着了她的魔么?那狐狸精到底有多少手段,把你和六郎弄得五迷六道的!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
,我去调拨人手,看把她抓回来,活活烧死这个害人的妖精!”
郡主恨透了,她这一生风光无限,到了儿子婚事上,居然蒙受这等奇耻大辱!要不是那天沈容与来抢人,她还被蒙在鼓里。眼巴巴地等着迎娶儿媳妇进门,眼巴巴地等着抱孙子。可是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她钟爱的准儿媳竟是个望门寡。还和自己舅舅有染,珠胎暗结,妄图带个野种进门来混淆视听…亏她这样喜欢她,为了叫她开胃,搜肠刮肚地想菜色想小食,谁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枉然。那是个包藏祸心的白眼狼,非但喂不熟,要紧关头还会反咬你一口。她失望透顶,现在再要她接受,比登天还难!
她到底是金枝玉叶,要调动南衙禁军,不过一封书信的事。她倒不恨容与,他是她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都知道。如今是受了布暖蛊惑,只要没有了那女人,容与也好,蓝笙也好,都会从这泥沼里挣脱出来。她不在乎做这恶人,将来他们都会感激她。
她言出必行,转身就要下台阶,却被蓝笙拖住了。她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气急败坏,表情狰狞。冲着
她拔高了嗓门:“我的事阿娘别管!郡主府若容不下她,我随她搬到载止去!”
这下子她愣住了,蓝笙荒唐是不假,可从未像这样无礼过。蓝家世代单传,他又是这么个脾气,离了家就像放出去的鹰,回不回来看他自己的了。这怎么成!她一千一万个不放心,不要这媳妇,莫非还要搭上个儿子?想想更是留不得,心腹大患在那里,叫她寝食难安。
她咬了咬牙,“你这混账东西,这么同我说话?仔细我罚你祠堂里跪上三天三夜!我倒拿你没法子了?真真笑话!我回头就上宫里替你告假去,你安安分分给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你敢跨出郡主府大门,我就不认你这逆子!”
母子俩斗鸡似的,把屋里的蓝郡马吵了出来。一看情势不妙,忙出来打圆场,“大年下的,站在园子里吊嗓子,好看相么?什么话不好里头说,咋咋呼呼干什么?”对蓝笙一鼓眼珠子,“逆子,你要造反了?连我都不敢和殿下顶嘴,你好大胆子!还不给殿下赔礼?”
蓝郡马管阳城郡主叫殿下时,一般都是不太严肃的场合。蓝笙当然是知道父亲习惯的,也不怵,梗脖子站在那里,像座泥雕。
蓝郡马年轻时候就生了一副皮头皮脸,到上了年纪,仍旧很难扮出威严来。他朝前挪了两步,腰板笔直,尚有两分正经做派。两撇浓眉下眼神也很足,可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总有些滑稽。
他上去给郡主作揖,“罢了,我这个做老子的给殿下赔不是。”
阳城郡主恼火,这当口他还有心思占她便宜?当即像赶苍蝇似的把他掸了开来,“你一边待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