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两人之后,嬴栎回到馆舍。这时候,无姜已经起身。站在窗前的她见了嬴栎,便问道:“栎大哥,方才楼下那两位,可是大将军与叔冽?”
嬴栎点头道:“大将军回到襄国了。汉王拜相。从明日起,要在赵地征兵备战。”
无姜道:“河北又要打仗了”
嬴栎道:“荥阳失守之后,汉王重新调整了对楚之战略。相国将会从赵国出兵,东击齐国,再南下彭城。”
无姜道:“栎大哥,你记得先前我问你过,以后无法复国会怎么办。当时你并未回答。那么如今你可有答案了?”
嬴栎走到窗前,看着无姜说道:“姜儿,秦国已经不能复兴。对我而言,我投身戎马所能做到的,只有尽快结束战争,让神州大地重回安宁太平。”
“那么,楚汉两国的君王,谁能最后统一华夏?”
嬴栎道:“姜儿,天意顺乎民心。天下百姓若是要分裂而存,便会选择项籍。但是想要永久的安宁与统一,能够完成此事的,只有刘季一人。”
嬴栎道:“刘季平定三秦,全盘继承了大秦之制。律法、吏民、兵制、赋税这些皆为一国之根本。汉国虽然去我社稷,但是在关中仍然以秦制为本。更不用说萧何等人皆是秦国故吏刘季立足于三秦,深得民心。彭城战
败之时,丞相萧何更是悉发关中老幼前往荥阳从征”
无姜道:“栎大哥,你是不是因为汉王占领了关中,不愿复国?”
嬴栎黯然道:“姜儿,当年我流落吴地时,在吴县曾与流寇作战。那些落草东山的贼寇,其实是在定陶、徐州战败的秦国溃兵。还有许典他和我一样,都试图反抗六国贵族,重新复兴秦国,但是最后,我和他不得不刀剑相见而我的手上,更是染满了同袍的鲜血”他长叹一声:“这些自相残杀同室操戈的惨剧,皆因我而起。我不愿天下百姓再因我而骨肉分离,妻离子散君上曾言,秦国可灭,然秦制长存。汉王能够早一日与楚国分出胜负,天下就早一日太平。”
无姜回想起虞姬的话语,说道:“汉王仁义宽容,也许,天下由他决出胜负,会远远好于项王”
嬴栎的内心十分煎熬。这两人对他而言,都有灭国之仇,但是从立场上讲,他却希望刘季能够早日统一天下。因为倘若项籍最后赢得胜利,天下依旧会四分五裂。嬴栎是关中秦人,他所渴望的天下,是像秦始皇嬴政耗费毕生精力所建立的大秦帝
国那样,一个统一地华夏。
无姜见嬴栎眺望着远方,鼓励他道:“栎大哥,你去营中吧。”
嬴栎回过神来,问道:“姜儿,你的伤还未痊愈,就让为兄留在这里。”
无姜摇摇头道:“栎大哥,你就算留在这里,也不会安心。相国正需要你出力协助,你留在这,反倒是姜儿的不是。”
嬴栎柔声道:“姜儿,为兄留在此处,只是想好好照顾你。”
无姜低头浅笑道:“呆子,你忘了,我可是扁鹊门的传人。”她对嬴栎说道:“栎大哥,这伤过不了几天就会痊愈。皮外之伤不足挂齿。但是军务之重,不可耽误。你且去吧。”
嬴栎道:“姜儿,你留在馆舍之中。这四周都有兵士看守。此地是先前各国使节的驿馆,待等我处置完军务,再回来看你。”
两人话别,无姜送着嬴栎出了馆舍。临走前,嬴栎看到无姜发髻上的凤簪。这一刻,仿佛有朝暾流泻,肆意地在心下蔓延开来。
嬴栎来到军中,面见韩信。相国倒是颇为惊诧,但是得知是
无姜让他前来,倒也甚感欣慰。
韩信道:“子正,吾等已得到征伐士卒的律文。汉王限你我在十日之内,征集士卒六千。”
嬴栎道:“十日?恐怕不够。”
韩信道:“时不我待,眼下,沙丘一带有股溃散的赵军正在行动。若是按着行进路线,应当是要进攻邯郸。夺取城中的粮草器械。”
嬴栎看了看地图,说道:“相国,敢问这支赵军有多少人马?”
韩信道:“根据探马来报,这支赵军一路上收散兵马,再加上附近聚集的散兵游勇,兵力应当已有四千多人。”
嬴栎道:“按着这行军路线,这支兵马攻入邯郸之后,应当另有所图。”
韩信一听,问道:“都尉请言。”
嬴栎道;“相国请看,从邯郸往下便是漳水。这支赵军,攻下邯郸之后,应当要渡过漳水,进入东郡。东郡是魏国领土,比邻楚境。一旦到达魏地,赵军就能与楚军汇合了。”
韩信在地图上注视了许久,言道:“都尉所言甚是。这支赵军在邯郸、钜鹿一带劫掠已久,若是置之不顾,他日必然为患
。”
秦汉之际得赵国的首都是在襄国。襄国北面钜鹿,南接邯郸,位于要冲之中。而被韩信大败的赵王歇残军,却在汉军眼皮下从沙丘一路抄掠至钜鹿,然后绕过赵都襄国,南下邯郸而去。
嬴栎道:“相国,我军兵马与粮草尚未征集完毕,现在出兵,恐怕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