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担忧。起初他还时不时地将目光从镜片前抽离,犹疑是否是自己年迈眼花看错了,可再次举起望远镜,他便又是眉头紧锁,笃定此等星变。可见天象必有异动,灾难即将来临。
他屏息凝注,都未发觉学生南怀仁也是一身官服站其身旁,神情如他一般忧心忡忡。
同为传教士的南怀仁,是比利时人,已过不惑之年。他是几年前从陕西调回京城,为的是帮助年事已高的汤若望从事历算工作。
这两人皆对科学有很深的造诣,擅长天文历算。尤其汤若望曾多次准确预测月食,也因此深受皇上和官员们的赏识。尤其顺治帝在位时,曾亲临“南堂”二十四次,更在选立继承者的国本大事上征求汤若望的意见,可见其深受皇帝信任。
最终,汤若望缓缓地放下望远镜,肩膀塌落,面容额蹙,心痛地望向那漫漫星河。终他放下手中的望远镜,不禁摇了摇头,口中念叨:“如此星变,必是有震变要来临啊!”
南怀仁听后一惊:“老师,是不是地球附近游弋的彗星增多了?”
汤若望这才意识到南怀仁的存在,便转头看去,眼睛忧虑地点了点头,回答:“正是。”
天之动荡,虽事关苍生,却也非人力可改之。
南怀仁虽心里一惊,但心里所怀揣之事也事关南堂之生死,故他恢复来时的愁容开口道:“老师,有一事你可知道?”
汤若望见其忧虑万分的样子,知道事关重大,便转过身,鎖眉问道:“你指的是何事?”
南怀仁定睛看着汤若望,两人目光交错,皆惆怅满怀。
一阵han风吹过,掀起的漪涟好像噩运的使者正用锋利的刀片剐蹭着两人的肌肤。
明明这白发老人已备受天象打击,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南怀仁将要说的事情也一定非同小可。他虽身处朝堂,能感知朝堂动荡,但危难真正要来临,他还是心惊ròu战。
南怀仁叹过一口气后,开口道:“老师可知杨光先和吴明烜等人屡次上疏,说你我一众会造反?”
果然与这二人有关,汤若望听后双手置后,眸光黯淡地看向星河。
自大清入京以来,汤若望等人非但没有因为曾经效力于前朝而受牵连,反而因为自身的学识和技能深得清朝统治者的赏识以及重用。但朝中并非尽是开明之人,历法之争也由来已久,且早在顺治十六年,吴明煊便上疏顺治帝,指明汤若望天算错误,只是结果是以吴明煊身背“炸不以实”的罪名,险些被处斩。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虽是康熙在位,却因为年纪小尚未亲政而无实权,故而朝廷的权力也皆落入四辅臣的手里。虽然是四位辅臣,但鳌拜的势力逐渐上涨,纵然是身为首府的索尼也要礼让三分。
而此时杨光先等人身后的支持者正是逐渐权倾朝野的辅臣之一,鳌拜!
南怀仁颤声道:“他说要将天主教信徒“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他还扬言说“宁可使中夏无好历法,不可使中夏有西洋人。”而且杨光先的上疏已经得到辅臣鳌拜的审议,所以恐怕凶多吉少。”
汤若望的目光眺望远方,渐渐地他不知从何处获得了平静。他道:“《圣经》上说“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我来这里四十多年,虽然受大清皇上器重,但我从未忘记自己传教的使命。可是怀仁,我已经老了,纵然不会因此丧命,恐怕我的时日也不多了。如果你能逃过这一劫,留得性命,你一定要守住我们这些年来所坚守的。”
南怀仁急步站到汤若望面前:“老师您这样悲观么?你这样说便更加令我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了。可我们从来都是顺服掌权者,如《圣经》所讲,从未有过造反之心,想来主会带我们胜过环境的。”
汤若望目光坚定道:“主自然会叫我们胜过环境,所以无论事情如何发展,怀仁你都不该胆怯,要心里刚强,因为无论何种境遇主都会与我们同在。当今皇上虽年纪尚小,但确是天命所归,日后待他亲政咱们也必有平反之日。只是芸儿……”提起芸儿,汤若望再生忧愁,“芸儿她离家出走后,一直便住在南堂。虽然她对我说是自己走迷了路,并且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但我可以看出她说的并不是事实。”
“是啊,这件事老师让人暗中调查过。芸儿她是披甲人硕色之女,参领海宽的侄女,且家就居住在京城。只是听人说她从小生性叛逆,是因不愿接受裹脚才逃离家中。只是她离开多年,那硕色早已放弃寻找。”
“是啊,这些想来她都是记得的。可她不愿意回去受压迫,不愿意裹脚,甚至为此离开父母,可见如果强送她回去也是将她送入牢笼,我也是不忍心啊。可若不送她回去,留下来跟着我们又有什么好下场呢?”
想到芸儿,南怀仁也担心的愁眉不展,生怕这个生性叛逆的小丫头,日后会吃苦头。
京城的街道上,玄烨因自小对西洋文化很感兴趣,故对西洋人汤若望的居所南堂很是向往,所以他不禁废了许多的口舌,才争得太皇太后的同意,在众多人的跟随下,行在了去南堂的路上。只是这些人都是乔庄跟随,怕的是惊动百姓。
“朕问你,这宣武门外除了有城门守军训练用的护卫校场,可还有菜市口?”玄烨坐在马车上,一边掀起帘子看着街道,一边问道。此时他不过十三岁,还未亲政。
坐在玄烨身旁的梁九功回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历来有刑部判处死刑的犯人,都会乘坐囚车,经过宣武门,去到那宣武门外的菜市口问斩。因此这城门洞顶上会刻有三个字“后悔迟”。”
玄烨放下帘子,眼睛一定:“朕想去看看?”
梁九功惊措道:“皇上可是要去那菜市口?”
“还有那“后悔迟”。”玄烨饶有兴趣道。
梁九功急忙劝道:“回皇上,那地方血腥气太重,着实不吉利,您贵为皇上,怎可去那种不详之地。”
玄烨不屑道:“怎会去不得?难不成去过那地方的人回来后都会沾染上三灾八难不成?就算如此,朕也非要去看看。”
梁九功哭丧着脸道:“皇上啊,奴才就是冒死也要拦着皇上啊。那菜市口实属不详之地,若是让太皇太后知道了,恐怕不仅奴才的命不保,就是这一众随从的侍卫也要命不保啊!”
玄烨怒道:“混账!朕要去的地方谁敢拦着!若是怕皇祖母问罪那便不让她知道。”为怕梁九功仍是不从,他便眼睛透着凌厉道,“你要是再啰嗦,朕回头就和皇祖母说,朕本来要去南堂的,是你让朕知道那个地方的。看到时候皇祖母不扒了你的皮!”
梁九功一听,咧嘴无奈道:“奴……奴才遵命。”
宣武门外,人来人往,一切如常,玄烨却不知哪里是菜市口。为此玄烨恼道:“你可带朕……带我来错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