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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3 当户穷吠于事何益(第2页)

如今的形势,其实也远没有三郎你想象的那么灰暗。他仍要做一位仁慈的君上,咱们兄弟些许分量甚至不值得他痛下杀手、败坏自己的名望。眼前的些许困境,只当此前的不谨慎遭受的惩罚,日后但在户内安分守己,仍有富贵长年不失……”

李隆基听到这话后又是低头默然,过了一会儿却捂脸痛苦道:“我不甘心啊,阿兄……如今我声名俱毁、一无所有,只因自己愚蠢,可以咬牙生受下来。但、但是,每每见到他同那祸国的老妪强扮祖慈孙孝的假象,我心里便火烧一样的难捱……

世人皆耳目昏聩,竟容得下如此的颠倒黑白!血淋淋的宗庙,纵江河倒灌、仍然腥臭难闻,凭什么、凭什么人人都要忍辱苟活,唯此祸国老妪可以超脱于恩怨之外?”

这一通诘问,北海王也不知该要作何回答。他之所谓对世道人心的认识深刻,泰半源于一种畏惧艰难、安于现状的躺平心理,对自我的评价已经极低,因此得到了安慰与解脱。

北海王难作回应,但门外却响起了冷笑声:“人间诸事,哪有什么确凿必然的因缘道理?大王平日多么冷静智慧一人,怎么问起了蠢问题?生人贵贱有别,际遇祸福无定,譬如我,东市买弓刀、西市选鞍马,只待赴洛扬名,官司一纸文书,便废了我所有的筹备抱负。

对尊贵者而言只不过一个念头的转动,但却毁了一个坊里少壮满腔的矢志报国的热血心肠。但那又如何?难道因我一人不预武举,朝廷北征大计便会一败涂地?”

“放肆!我兄弟内室闲话,你也敢来旁听滋扰?”

见到跟随安平王一同行入的王守一插口说话,北海王脸色顿时一沉,当即便拍案要将其人斥出。

但王守一却不理会北海王的训斥,只是盯着临淄王说道:“大王自觉孤愤不平,但在我看来确是可笑。道逢崎岖,自己不肯落力铲平,又不肯绕道行远,只怪旁人不为你修桥铺路,这又是秉持什么道理?

人间多少饥寒交迫、壮志难酬,大王生来富贵荣享,却愁困感慨世道艰难,这难道不是无病呻吟?既不肯舍去眼前所拥有的荣华富贵,又放不开满腹的仇恨怨情,这难道不是庸人自扰?天命有定,人力无常,志力衰弱却期望命数圆满,这难道不是痴心妄想?

遇事忿而不争,唯知当户穷吠,于事何益!”

听到王守一连番的讥讽嘲笑,堂中其他两人都觉得有些受不了,李隆基却自觉振聋发聩,抬眼凝望着这个往常不甚关注的家伙,并忍不住说道:“往常自负迷眼,却没发现身边多有才智雄发之人,守一这番话的确让我深感警醒。”

“三郎你不要听他狂言嘲讽,此物浪行坊间,凡所遭遇无非匹夫意气之争,能知几分贵人处境的艰深?”

北海王本来还颇自得于今日能得兄弟刮目相看,此时听到王守一竟也得到类似的评价,顿时感觉受到了冒犯,不悦的开口说道。

但李隆基却示意王守一坐定下来,叹息说道:“连累守一你不能应举,并不是我的本意。但眼下我处境艰难,也无从给你补偿,我倒想听一听,你之后又和规划?难道还要继续坊里浪荡,沉沦不名?”

“大王你也不必探听我的心迹,我这种闾里下才纵有什么逆转生涯的计议,也不足以作为大王这种尊崇贵人的参考。坊中的豪杰虽然不入贵人高眼,但最不缺的就是舍命一搏的勇气,输则身死名灭,赢则富贵荣华。”

王守一落座之后便开口道:“我也并不怨恨身受大王的连累,赌徒我见过极多,但凡入了不由自己话事的场所,未赌已经输了一半,并非输在了运气,而是输在了势力。大王自己尚且只是斗场内的一个斗士,又怎么能包揽我长赢不失?

那些入场的豪客们总是目我为敌,想要从我这里博彩豪取,但他们只要入场,输赢自凭我的心意。我真正的对手并不是这些赌客,而是坊曲间一样营生的铺主。对赌客们榨取的再狠,于我只是一时的短利,但只有斗倒了那些同行,我才能长久的宾客盈门。”

“所以,守一是在告诉我此番所以亏输,并不因为运气手段有逊,而是筹码落错了场面、拱手送人?”

李隆基听到这里,脸上颓丧之色微微收敛,眼神中复又精光闪烁起来。

“三郎不要听他邪言蛊惑,唯今安分守己才是长久自保之计,千万不要再别生事端!”

北海王见李隆基颇有意动之色,虽然并没有完全参透言中的深意,但却没来由一慌,连忙开口劝阻道。

王守一却摇头摆手道:“卑者难替尊者谋身计议,贵贱各有感受,我言既出口,大王听在耳中,就算有怎样反思,已经不是我的本意。赌中最忌摇摆不定,买定离手、义无反顾。我阿耶时常自怨错失机缘,但我并不觉得他有什么怨情,既然没有认输的担当,自然也就不会有博胜的得意。”

讲到这里,王守一便望着李隆基正色说道:“此夜王妃为府中添喜,本不该妄作别计。但眼下室中并无贰心之人,我斗胆请告大王,若我能为大王收服当此直守的京营将官,大王需作许诺将我妹子扶在正室。一母同胞的血亲,我不忍见她因父兄下流便猥在别室。”

“王妃宗籍录定,并不是我私意能作更改。”

李隆基闻言后便摇了摇头,但过片刻后却又抬手伸到王守一面前:“但守一若信得过我,此际我便同你击掌为誓,来年若能事由自主,绝不相弃!”

王守一却并不抬手击掌,只是翻身跪下用额头迎在临淄王手掌:“但得大王一言,何须作甚虚誓。匹夫之志亦不可轻侮,大王自安居府中,待我成事!”,!

往常对咱们放纵不问,只不过因为他身在高处、懒于垂顾罢了,但凡咱们事中稍有招摇、引起了他的关注,祸患自然不远……”

“我自负多智、不肯自弃,但讲到对世道人心的认识,是真的不如阿兄啊……”

李隆基听到这里,忍不住长叹说道。

北海王则苦笑摇头道:“三郎你并不愚蠢,只是圣人远比你想象的更高妙。他是一团妖氛中冲撞厮杀出来的得胜人物,要把持玩弄咱们兄弟自然毫不费力。势力已经远远不及,智力则就更加的大大有逊,根本就不是等量的对手。

如今的形势,其实也远没有三郎你想象的那么灰暗。他仍要做一位仁慈的君上,咱们兄弟些许分量甚至不值得他痛下杀手、败坏自己的名望。眼前的些许困境,只当此前的不谨慎遭受的惩罚,日后但在户内安分守己,仍有富贵长年不失……”

李隆基听到这话后又是低头默然,过了一会儿却捂脸痛苦道:“我不甘心啊,阿兄……如今我声名俱毁、一无所有,只因自己愚蠢,可以咬牙生受下来。但、但是,每每见到他同那祸国的老妪强扮祖慈孙孝的假象,我心里便火烧一样的难捱……

世人皆耳目昏聩,竟容得下如此的颠倒黑白!血淋淋的宗庙,纵江河倒灌、仍然腥臭难闻,凭什么、凭什么人人都要忍辱苟活,唯此祸国老妪可以超脱于恩怨之外?”

这一通诘问,北海王也不知该要作何回答。他之所谓对世道人心的认识深刻,泰半源于一种畏惧艰难、安于现状的躺平心理,对自我的评价已经极低,因此得到了安慰与解脱。

北海王难作回应,但门外却响起了冷笑声:“人间诸事,哪有什么确凿必然的因缘道理?大王平日多么冷静智慧一人,怎么问起了蠢问题?生人贵贱有别,际遇祸福无定,譬如我,东市买弓刀、西市选鞍马,只待赴洛扬名,官司一纸文书,便废了我所有的筹备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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