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你,为何要认!无论何人,竟敢如此构陷毁谤,国法不容、我亦不容!来日审察擒拿,我必手刃此贼!”
太平公主闻言后又怒声说道,心中对那构计者已经是恨到了骨子里。
“只怕、只怕我等不到真相大白的一天……东都遣徐俊臣归京查案,徐俊臣是何样人、姑母难道不知?其人凶恶狠毒,最擅罗织弄怨,唯恐案事不够重大,最喜凌辱尊贵,怎么肯公允裁断?他是一定会构计陷我,将我置于死地,正直清白非他所求……”
李隆基讲到这里,又连连对太平公主叩首道:“所以我恳求姑母,能够稍作庇护,让我不要冤屈于这酷吏之手……只需、只需等到圣人归京,我自陛前请罪,但得查实丝毫有涉,哪怕身受脔割极刑,我也无怨!”
太平公主这会儿也是悲情愤怒交加,又被李隆基苦求的心烦意乱,于是便点头道:“那你便暂留我家,待圣人归京……但我恶言在前,若事果有涉,不劳刑司,我便要把你抽打致死!”
“多谢、多谢姑母……”
李隆基闻言后又是连连叩谢,但在片刻后才又说道:“但今祖母已去,姑母想也不复往年的恩眷从容……徐俊臣歹性猖獗,若知姑母匿我户内,怕连姑母你都不肯放过啊!”
“他敢……”
太平公主随作厉声,但语气却不够笃定,又瞪着李隆基忍不住抱怨道:“偏你能招惹这些邪情扰乱,哪怕困禁邸中都不能安静……”
李隆基先是连连告罪,然后又说道:“若要周全、守得圣驾归京,无论邸居何处都不够安稳。姑母不如暂时移居大内,有禁卫将士宿卫,徐某也不敢擅自入宫拿人……”
“胡说!大内岂是杂人定居所在?这、这不可,绝对不可……”
太平公主听到这话,自是连连摇头。
李隆基却又连连哭诉道:“若只我一人荣损、无论如何都可忍受……但今祖母辞世未久,便遭如此毁谤,遗留诸亲更遭酷吏虐害,这、这实在是……圣人享国称制,宗家却丑恶丛生,能称舒畅?不须太久,只待圣驾归京,我们因便自保,也不只是为的自我周全,何尝不是要保盛世无瑕……”
在李隆基的哭诉恳求与劝说之下,太平公主也渐渐动摇,最终还是点头道:“那便暂时移居大内,也不要携带太多物事随员,等到圣人归京……”
于是一行人便又离开坊居,自外苑小门进入大内。李隆基倒也没有携带太多随从,只共王妃少子和几名仆员,夹杂在太平公主的随从中并不起眼。
因为太平公主连日来出入宫苑,守门的宫人也无作仔细的搜查盘问,验明出入宫符后便作放行。而李隆基也在仔细观察着宫禁情况,见到宫门处甲兵并不算多,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内卫虽然是精忠骁勇的禁军精锐,但数量却一直不多,圣驾所在才是主力所在,即便有甲伍归京,数量也并不太多,接手宫防之后,所防守自然是宫禁要害所在。外苑小门仍属于皇苑外围,自然不会设置太多甲员。
“安在此处别苑,不要随意行走,圣人月底即归,到时冤屈自有诉处。”
进入大内范围后,太平公主就近选择一处空苑,不远处便是宫造范围,她这段时间也偶尔留宿期间,此时将临淄王夫妻引入后,又认真叮嘱道。
李隆基自是连连点头道谢,但视线游移却在寻找收放宫符的公主府随从。
一行人在苑内住定未久,天色便擦黑。简便用过晚餐之后,太平公主还待召李隆基来仔细询问那妖文相关,抬头却见外苑处有火光闪烁,正待遣使亲信外出询问何事,却发现亲信也不见了踪迹。
心内狐疑之下,太平公主走向临淄王夫妻宿处,方入门前,便嗅到一股血腥气息,推门行入,入眼便见到一具尸体匍匐屋内,观其衣装正是自己贴身婢女。
太平公主见状自是大惊,正待抽身退出呼喊示警,转眼却见到角落临淄王妃正怀抱着襁褓中的孩儿瑟瑟发抖,连忙惊问道:“怎么回事?临淄王在哪里?”
“我不知、不知……大王、大王他……”
临淄王妃脸色惨淡如纸,连滚带爬的扑向太平公主,直将怀中孩儿塞去:“大王犯了邪症,他、他……请大长公主将我孩儿抱走,妾、我留此守望大王……”,!
劝说道。
崔湜闻言后沉吟一番,然后才缓缓摇头道:“不可,徐俊臣专长刑事、精擅罗织,因此一人露出更多人事的牵连,只会更遭疑望。唯今之计只能尽快发事,若能成事自然安全,若事不成,即便搭救出来也只是换地赴死!”
他自有谋计大事的狠戾果决,之前留守府的应对已经让前谋大打折扣,今徐俊臣归京声势搅闹,让情况变得更加危机四伏,自是不肯为了兄弟再节外生枝。
于是他便径直找向了临淄王,力陈徐俊臣手段之可怕,若再坐望其人继续折腾下去,可能他们这里还没来得及发动,刑卒们便已经要堵门拿人。
李隆基自然也知情势危急,不说徐俊臣在京的折腾,单单王妃新从太平公主处得知太皇太后已经宾天、圣人不久便要扶灵归京,便宣告着他的死期渐近。
但是否即刻起事并不由他一人决定,在武力方面,虽然他府中颇蓄壮奴,王守一等也在坊间聚有数百豪徒,但只凭这些人事,也难以搅闹偌大长安,少不了京营权楚临的配合。
所以在同崔湜稍作计议之后,他便又遣员前往告知权楚临,在这最终的关键时刻,做好起事的关键准备。
当作为信使的祚荣来到权楚临坊邸的时候,只见到权楚临一脸的神情灰白,祚荣心绪陡地一沉,但还是故作淡定的笑语道:“将造大事,将军何以作此情态?”
“大事?什么大事?不可能了,我怀疑、我疑朝廷已知……今早姚相公归京,接掌京营诸事,凡所在营郎将,符令皆遭收缴,宫禁亦由内卫掌控,我已经不能调度营中一卒……”
权楚临讲到这里,语调已经满是惊恐的颤抖。
此前同王归京、典军前往乾陵,祚荣因在编伍、托病不行,这段时间也只赋闲勤谋、无参京营集会,听到权楚临这么说,心内顿时也是一惊。
但片刻后他又强作笑颜道:“将军过虑了,若朝廷已知此情,怕今早将军已经难出直堂。之所以兵务调整,无非圣驾将归,并非专治京中某人。但也因此事临关键,若圣人入关,才是真正的万事休矣!”
权楚临听到这话,眼中恢复几分神采,但片刻后又黯淡下去:“即便如此,我符信已缴,无从调度甲众,又怎么去……不如趁事未发,逃离京城!蕃人与我长谋,若往投之,应该能得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