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强,你杀了我也没什么趣味,还不如留着我在这世间继续受罪呢,倒是那位高踞至尊之位,三千佳丽在怀,膝下儿孙满堂——”
何灏转身背对萧衍,粗声粗气地说:“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萧衍哈哈大笑,笑声里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冷,如同凄厉的枭鸣:“我能做什么,我如今都这个样子了,也安排不了什么。不过是让你护送明惠公主去大周,顺便见位故人罢了。”
回忆结束,何灏闭目叹息。我终究是放不下啊。
落日余晖洒满大地。青色小轿之外,送嫁队伍的前列,一名护军挥动着马鞭指向前方:“看,广陵城。”
…………
十日前,广陵城内。
“延净大师一路辛苦了。”
“故人相邀,理当一见。何况萧施主于我有大恩。”
广陵城西南角一处装饰华美的府邸中,延净与萧衍对座品茗。延净缓缓开口道:“不过萧施主,虽说这是贫僧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至此之后你我因果两清,但如果你不说清楚事情因由,贫僧是不敢帮你的,宁肯把这因果继续欠下去。”
萧衍轻啜一口杯中香茗:“大师说的像是我要让您去杀人放火似的,明明我让大师做的是救人之事。”
延净深深地看了萧衍一眼:“救人之事未必不是杀人之事。贫僧虽常年不在洛京,但也听说了前两年洛京城中的变动,施主敢说与自己无关吗?”
“你既然知道此事,就该知道我早年埋的钉子被筛了两三回,有用的死了个干净,只剩下小猫两三只,成不了事。”
延净不说话,显是不信萧衍的解释。
“你个老和尚,果真是死心眼子,”萧衍笑骂一句,“罢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让你帮忙救治的那位,是此次护送明惠公主前往北地的副使,名字叫做何灏。这姓氏你觉得耳不耳熟?他正是北周宫里头那位娘娘的娘家兄长。”
☆、慈父慈母
猛然听到天家秘辛,延净的眉毛抖了一下。
萧衍满脸的高深莫测:“此事除了我和洛京龙椅上的那位,再无旁人能知。”
“阿弥陀佛,萧施主,故人已逝,生人尚在。需知冤冤相报无有终时,事到如今不如看开吧。”延净第一百零一次地劝说萧衍放下仇恨。
“这是闽地的大红袍,北地难得一见,大师尝尝吧。”萧衍岔开话题,拍了拍手,“来人啊。”
远处廊檐之下立着的一个小厮跑过来:“老爷,您有何吩咐?”
“去叫少爷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位体态丰满的妇人抱着个两三岁的男童过来了。男童梳着冲天辫,戴着小巧精致的长命锁,眉眼间与萧衍年轻之时有些许相似之处,周身被织锦彩绣的衣裳裹得像个球。妇人刚放他下地,男童就跌跌撞撞地向萧衍跑去:“爹爹,抱抱。”
“我的乖儿子哟。”萧衍一把搂住孩子,眉开眼笑地说,左脸上的伤疤都淡了两分,他叫孩子唤人,“这位是延净大师,快向大师问好。”
男童这才注意到父亲身旁有位生人,他尚在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完全不懂“大师”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眼前之人没有头发,与常人不同,就以为是奶娘睡前故事中的妖怪,吓得躲到萧衍怀中不肯出来。
萧衍哄了他一会儿,他依旧不肯叫人。萧衍无法,只得把他交还给妇人,命其好生教养,嘱咐了一通后方扭头对延净说:“犬子无状,让大师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