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氏正弯着腰穿鞋,半边脸和双手都是脏着的,。
听到脚步声响起,小卫氏抬起头,只见一位身着云白长衫,头戴蟠龙玉冠的清俊少年向她走来,来人手里拿着把华贵的泥金扇,一身气度恰如朗月清风。
无需照镜子小卫氏就知道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狈,她立刻用衣袖遮住脸。围着小卫氏的王府仆从齐刷刷地向唐煜行礼,唐煜挥了两下折扇:“免了,见过薛夫人,不知我府上的下人服侍得可还周到?”
这要能说周到,天下就没有服侍不周的下人了。小卫氏两眼不错地盯着唐煜的衣着配饰看,终于相信她不是被盗匪给劫走的了。折腾到现在,她再没脑子也知道齐王来意不善,索性也不装了:“敢问王爷将我带到这荒郊野地里是何意?您要知道,我身上是有诰命的。而且再过段日子,王爷就得唤我一声岳母了。”
“夫人莫非以为本王要害你?这可就冤枉了。”唐煜合拢手中的折扇,敲了两下手心,假惺惺地叫屈道,“本王明明是听闻薛夫人心慕佛法,怎奈凡尘侵染,迟迟下不了决心皈依佛门。本王不才,最爱成人之美,今日就请夫人剃度出家,以后勿要出来惹是生非。”
话音才落,褐衣嬷嬷和绿衣嬷嬷一左一右制住小卫氏,接着又有两位嬷嬷越众而出,亮出了手里的剃刀。
“你,你!”一时间,小卫氏怀疑自己仍在梦中,还是一场噩梦,否则为何会听到如此荒谬的话语。堂堂亲王,几个月后就要成为她女婿的人,竟然命下人按着她剃头!
珠钗落地,发髻散开,剃刀唰唰挥动,一丛丛青丝飘下,小卫氏惊觉唐煜是在玩真的,立刻开始奋力挣扎:“放开我!齐王你就不怕御史弹劾吗!”
“夫人千万小心,我王府的人的手艺有点糙,伤到夫人的头就不好了。”唐煜语重心长地提醒说,假惺惺地抹了两下不存在的眼泪,“夫人从今以后就要脱离俗世,有些伤感本王可以理解。夫人请放心,你是‘自愿’落发出家的,我那小舅子和小姨子仍是薛家的嫡子嫡女,不会受到生母的连累。”
猛然听唐煜提到子女,小卫氏终于想通今日祸从何来,恶毒的咒骂脱口而出:“我当为什么呢,原来王爷是为薛琅那小贱|人出气来的,小贱|人果然同她那出身下贱的亲娘一样,惯会勾引男人——”
唐煜脸色骤变,双眼冷如han星:“都愣着干吗?还不给我赌上她的嘴!”
又有一位嬷嬷冲上来,拿起帕子就往小卫氏嘴里塞,小卫氏最后尖叫了一声:“还有没有王法了?我是呜呜呜……”
唐煜难得爆了一句粗口:“什么王法,老子就是王法。”
听闻此等僭越之语,躲在一边装木头人的冯嬷嬷再绷不住了,她是临时被唐煜叫过来的,要不早就进宫求见何皇后了:“王爷,您消消气。犯不着跟这种人计较。”
“嬷嬷,适才她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让我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冯嬷嬷被唐煜玩的这一手吓蒙了,说话就没过脑子:“王爷,您——您嫌她说话不干净,掌她的嘴就是了,何必剪她的头发啊!”
唐煜缓缓转过身:“这倒提醒我了,既然是嬷嬷建议的,那就一事不烦二主,掌卫氏嘴的事情就交给嬷嬷了。”
冯嬷嬷满脸惊恐,话尾里带着颤音:“殿下?”
唐煜笑了笑,对着冯嬷嬷作了个揖:“掌嘴百下有点多了,五十下应该刚刚好,嬷嬷对这事有经验,请看着办吧。”
因冯嬷嬷多了一句嘴,太阳落山前薛老夫人就收到了一个头发剃光,双颊红肿高涨的小儿媳。
☆、后续处置
家主薛淇当差未归,薛家是婆媳俩出来迎接的王府来客。世家贵女长于仆妇之手,自幼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承受能力弱些亦可以理解,反正见了光头造型的小卫氏,薛大夫人惨叫了一声“弟妹啊”就昏了过去,只是真晕还是假晕就不好说了。
薛老夫人到底经过的事情比大儿媳多些,虽说面如金纸,唇色青白,眼前直冒金星,终究是支撑住没倒下去,成功捍卫住了夫家的最后一层颜面。搭着侍女的手,薛老夫人趋步向前,探身察看小卫氏的情况。
小卫氏双手反绑于身后,口中塞了团帕子,脸颊高高肿起,眼睛亦肿成了两道缝——这非是唐煜命人打肿的,而是她哭肿的。若非薛老夫人是看着娘家侄女长大的,对小卫氏的容貌十分熟悉,换个人来还真不敢认她。
“还不快给她松绑!”
姜德善重重地咳嗽一声,示意押着小卫氏的嬷嬷松手,任由薛家的婆子侍女上前解救。
好不容易挣脱束缚,小卫氏扑到薛老夫人怀里放声大哭,可惜她的眼泪在路上已经流干了,眼下只能干嚎,嗓音沙哑难听:“母亲,您可千万要为媳妇做主啊!齐王,他,他——心狠手辣,我要去敲登闻鼓,我要去告御状!”
姜德善脸色一肃:“薛二夫人,这世道上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讲。亲王不是你等无知妇人能够随意诋毁的。”
“你个阉人,谁给你的胆子戕害官家女眷!”小卫氏的声音陡然拔尖,凄厉如鬼哭。
“快扶玉屏去后头歇息,再叫个郎中来看看,”薛老夫人道,她踌躇片刻,又说,“别让郎中知道病人是谁。”
仆妇们连哄带劝地搀着腿脚软成面条的小卫氏下去。薛老夫人转向姜德善,沉声道:“老身斗胆问公公一句,齐王这是何意?如果看不上老身的孙女,向陛下娘娘说明后解除婚约即可,我薛家不是那等攀附富贵的人家,何必对我这可怜的儿媳妇下手?”
“老夫人,您别急呀,王爷这么做是有缘故的。”姜德善掐着嗓子说,“王爷对王妃没什么意见。但您知道,王爷身份尊贵,眼睛里着实容不下半粒沙子,不想看到某些心狠手辣之人在他面前摆长辈的谱。老夫人年纪大了,心疼小辈也是有的,可有时爱子太过,实为害子。二夫人不是您的亲生子女,但您待她可比亲孙女还要亲。王爷说了,既然您下不了决心处置二夫人,就由他这个小辈代劳吧。”
薛老夫人默然不语,似在思索应对的言辞。姜德善呵呵一笑,继续说下去:“至于方才二夫人说的入宫告状之事,王爷说您尽管去,他绝不会在中间拦着,只是有件事得提前告与老夫人知晓,写着卫家公子证词的书信,如今可保管在齐王府的外书房里。”
“什么!”薛老夫人失声叫道,那日商量完对侄女的处置结果,她本来想将侄孙出走前留下的信销毁,怎奈次子执意不肯,坚持要带回他府上留作证据,她不敢逼急了次子,只好由他行事,谁知这封要命的书信居然落到了齐王手里头……结合前因后果,再想到年后行事日渐肆意的孙女,薛老夫人渐渐琢磨出味来。她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决断,一字一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