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那一年。
“我们如今在大江上,准备一路乘船出海,去往东瀛。”
“东瀛?”
公子息点头,“那是海外的一个国家,听说风景颇是秀丽。”
赵常乐皱眉,“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东瀛?”
公子息闻言,似想起了什么,眉间染上忧愁,但很快将烦忧隐去,只道,“我在中原做了些事,如今处境不算好,所以去东瀛避难。”
他语焉不详,赵常乐半信半疑。
这时江面上起风了,吹动赵常乐的长发,与长及脚踝的素白中衣。
公子息忙脱下自己的外袍,伸手欲给赵常乐披上,赵常乐却警惕的后退了一步,仿佛他是什么登徒子。
公子息披衣的手悬在半空,末了苦笑,“我是你夫君啊,替你披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垂眸,似有些难过,“笑儿不愿亲近我吗?”
他怅然若失,却又强行笑了笑,“也是,于你而言,我不过是个陌生人;可于我而言,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一时半会改不过来自己对你的亲近。你若是因此觉得唐突了,只管骂我便是。”
说罢垂下眸来,黯然的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下示弱,反而让赵常乐忽然生出一股愧疚来。
设身处地而论,若是她有个相爱三年的夫君,结果夫君忽然失忆,将她当作陌生人一般防范,她心情怕是也很难受。
赵常乐眨了眨眼,
“那个……我不是故意要疏远你的,可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们之前感情多好,我都不记得。”
谁知面前夫君忽然上前一步,握住赵常乐的手,“你不记得我们的过去,没关系,我们日日相处,你总能知道我的心意。”
他将赵常乐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好笑儿,只要别拒绝我,别离开我就是了。”
赵常乐犹豫了片刻,试探道,“那……我尽量。”
主要她失忆了,这个自称夫君的人看起来也对她没什么敌意,赵常乐也没有离开他的打算。
公子息得了她的允诺,灿然一笑,眼底若春日杏花纷飞,将她搂在怀里,轻吻了吻她的头顶。
赵常乐有点想挣扎,但心中默念“他是夫君他是夫君”,这才勉强没有推开他,只是身体还是僵着的。
好奇怪,既然是夫妻,为何被他抱在怀里,她心里非但没有一点悸动,反而只是抵触呢?
公子息无从察觉赵常乐的内心想法,只是抱着她,露出如愿以偿的笑容来。
他就知道,虽然记忆没了,但笑儿还是笑儿,心肠最好,见不得别人受苦。
他只要装出示弱模样,装出一副因她失忆而黯然神伤的模样,她就会心软下来。
就好像幼年许多次,每当她因为其他人忽略了他,他就会露出伤心模样,然后她就愧疚极了,再不同别人玩,只和他在一起。
赵常乐被抱了一会儿,然后才微微挣扎,从公子息怀里挣开。
她觉得自己失忆,深深辜负了这位夫君的深情,搔了搔脸,问,
“可以讲一讲我们的事情吗?我怎么认识你的,又是怎么嫁给你的?”
她很想找回自己的记忆,有了记忆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夺走了她的记忆,像是夺走了她的灵魂,可她不愿行尸走ròu一般活着。
公子息顿了顿,然后道,“好啊。”
下人搬来蒲团,二人在甲板上坐下,赵常乐抱膝,乌发没有束起,披散在脑后,被江风吹起,她身上盖着公子息暗红色的外袍,与她眼尾的嫣红小痣相映衬,显得妩媚又天真。
公子息随意坐着,想,从哪里讲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