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悲痛地扬着那个被人用刀划拉了一道口子的皮包,痛哭流涕。
六百块钱啊,几乎是一个人一年的工钱了。
旁边的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怎么能放这种包里呢?明摆着就是给人偷的。”
“就是啊!你越是放钱的地方,就越是不能这么紧紧攥着,人家都说了,只有前日做贼的,没有前日防贼的,你就算抓的再紧,也总有松懈的时候。”
“但对别人来说就不一样了,别人只要找到一个空子,就能够偷走你的钱!”
“是啊是啊,像我,我出门带钱都是把钱缝在衣服里面的……哎,你们别看我啊!我这回可没钱!”
各种说法都有,叽叽喳喳的声音里,阿姨的哭喊声分外刺耳。
子敏的脸色很难看,其他同学也好不到哪儿去,魏娟直接哭了起来。
“我爸有一年也是……辛辛苦苦在外面给人干了大半年的活,然后回来的路上钱被偷了,还好他分了几处放,只没了一处……”
其他几个同学也都纷纷说起来自己家里的事儿。
子敏这才知道,原来大家的生活跟她的生活,还是有那么多的不同。
原来他们不会给家里打电话,并不是因为一来一去要拨号或者大家都很忙凑不到一起去觉得麻烦,而是因为没有钱,六毛钱的家用电话,一块二的公用电话,一分钟的话费就够他们一天甚至好几天的生活费。
原来他们的学费是全村一家一家,三毛五毛这么凑起来的。
原来他们在上学之外还要自己做兼职,明知道别人克扣工钱也还是要去做,因为如果不做的话,大把家境一般的学生抢着去做。
这个年头,能够不负债上大学,还能拿不低的生活费的人,委实是少数。
像子敏这样考上大学家里奖励三万块钱买一辆小汽车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子敏久久的沉默了。
她一直咬着牙往前冲,觉得要多努力一点,多挣一点钱,要站得高高的,跑得快快的,这样才不会被苦难追上。
但她跑得太快了,已经脱离了真正的苦难太久太久了。
这一刻子敏深深地后悔起来,她想起来过去的半年里,她在学校里随意说过的话——
开学的时候卖新生指南:“就五毛钱而已,五毛钱就能买到这个,不值吗?”
上学的时候觉得大食堂一楼二楼的人太多:“算了算了,我还是去三楼吃吧,贵不了多少,能节省不少时间。”
跟同学一起外出的时候没有伞,大家决定淋雨回来,她很不解:“就买一把伞啊,我们都买,讲讲价,肯定能便宜的!”
她以为五毛钱一份的新生指南能够为大家省下不少钱,她觉得用稍微贵那么一点儿的饭钱换时间是最有效率的做法,她觉得她能够把伞的价格讲到最低,已经是很会过日子了……
可是,她不知道,五毛钱可能是有的人两天的生活分,三餐,只吃白菜跟馒头,甚至是白米饭配自己家带来的咸菜。
她不知道,她费尽口舌讲下来的价格,对别人来说,可以就是支付不起的价格。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没有跟她一样幸运,从那些深重的苦难里爬出来。
他们的命运,被久久地定格在泥潭里。
子敏埋下头去,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脸上的眼泪。
她自诩聪明,但是有的道理,她却比别人晚懂那么多。
见她状态不对,魏娟轻轻碰她:“孟子敏,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晕车了吗?”
对面因为前几站值班看行李的谭卓然陡然睁开眼睛,还有些迷茫,但口已经开了:“晕车了吗?要不要风油精?抹上可能会好一点。”
子敏赶紧把脸压进袖子里,然后才抬起头来,摇头:“没有,就是有点儿困了。”
人太困的时候眼睛也是发红的,她理直气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