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对这警告的应和,怪物脚步一顿,突然打了个喷嚏。
于是大地裂开了,无论是脚板底烧红的渔民还是痛哭流涕的农人,全都掉了进去:
怪物打第一个喷嚏,一百个乌鲁克人被深渊吞没;
怪物打第二个喷嚏,两百个乌鲁克人被深渊吞没;
怪物……
人们惊叫溃逃,连贵重的农具都顾不得带,只知道慌不择路地四处奔散:
“沙鲁!”“阿达德!”“爸爸!”“我的孩子!谁来救救他!我的孩子!”“我的房子没了!”“天啊,以后可怎么办啊……”“牛羊还有田,全都……”
妇孺们的恸哭几乎要将整座乌鲁克城掀翻。
她们逃出几步,然后又抹着泪回头,试图拉住惨叫着掉进深渊的家人的手,然后被士兵们拦住往安全的地方赶。
人在神降下的天灾面前无丝毫还手之力,只能放声痛哭,任死亡夺走他们的一切。
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命运。
神需要仆役,所以人诞生了。
人违逆神,所以神降下天罚。
吉尔伽美什也没什么不同。
他生来就是诸神为了统管人类造出的楔子,即便有三分之二是神,三分之一依旧是人,在诸神眼中不过是头牧民杂交而出的骡马,是仆役,是家畜,是值得炫耀的财富,唯独不是能被平等看待的人!
他拒绝了伊南娜,违逆她,叱骂她,所以伊南娜对他降下天之公牛,屠戮他的子民,就像人驯服驴马和狗,要用疼痛和鞭打来让它们顺从——
“王!吉尔伽美什王在哪里,还有恩奇都大人!”
卫队长艰难地阻拦着人群,嘶哑高喊出声,“去巡逻了?不行,得赶快把他们找回来,那个怪物吞的人太多了,还开始撞乌鲁克的城墙,我们拦不住的,这样下去不行!”
“可队长,他们往雪杉林去了,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不出面吗?”在被烈日晒成了枯木的椰枣树下,银发飘扬的虚影问。
“不必。会有人阻止。”即便眼中饱含憎恶,英灵依旧高傲而理所当然地答。
“谁?”虚影又问。
“蠢问题。”英灵哼,“天上地下,除了王和他的挚友,还有谁能作出这样的伟业!”
话音未落,一金一绿两道身影一起自天际而来!
“吉尔,我制住它,你来动手!”雄雌莫辩的白衣美少年高声喊着,流星般轻盈落地,手攥怪物牛角,脚踩在它背上,富有生命力的绿色长发在空中被热风吹起,“来!”
“所有人退后——抓好了!”
年轻俊美的金发王者大喝一声,在神牛即将挣开恩奇都遏制一瞬,猩红蛇瞳一闪,右臂肌肉膨起,屠夫般勇敢且熟练地投掷出宝具,劈中牛轭,穿透咽喉,一刀结果了怪物,就手拔丨出,鲜血溅了一地!
“哞——”神牛轰然倒下。
平民们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王讨伐怪物芬巴巴,尚且说得上师出有名,因为他借此解救出了乌鲁克的守护神,爱与丰收之女神伊南娜。即便芬巴巴是诸神所宠爱的“完美人类”,但那怪物毕竟妨害了神明,那么因此被斩杀,自然也无可辩驳。
可王诛杀的天之公牛,是大女神伊南娜为了惩罚王的忤逆降下的神罚。如此大不敬之罪,即便诛杀那怪物理由再正当不过,诸神依旧绝不会原谅他和恩奇都!
“神啊,原谅他吧!”有人小声祈祷,“保佑他,不要让他被悲伤和痛苦笼罩……”
王手起刀落。
猩红的鲜血喷溅在那张俊美的面容上,他宰杀了天之公牛,徒手剖出它的心脏,割下它的牛角,前者装在黄金做的盘子里,献给太阳神舍马什做祭品,后者交给工匠,吩咐他们用最好的工具打磨,他要把这对角挂在自己的王宫里。
城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瑟瑟发抖地靠在一起,不敢抬头去看那渎神的一幕。
“敬乌鲁克!”王登上城墙,毅然举起天之公牛的尸首,声如惊雷,令饱受惊扰摧残的人们饱含着泪水抬头,看到毁掉他们生活的怪物已然在他手中伏诛。
“敬乌鲁克!”王的挚友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并肩而立,一起举起天之公牛血淋淋的头颅。
“敬乌鲁克!”先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大着胆子跟着喊了一句,然后更多人抬头,站在被天之公牛变得贫瘠干旱的土地上,狼狈摩肩接踵,像一片覆盖着大地的雨云,对天挥起拳头,颤抖着为他们的家园齐声呼喊,声音越来越大:
“敬乌鲁克!敬乌鲁克!敬吉尔伽美什!敬吉尔伽美什!敬恩奇都!敬恩奇都!敬人中至强!敬人中至强!敬人中至尊!敬人中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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