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齐民的一番话一口气道完。
盛吉安脸上有着如释重负又果不其然的笑,白皙清瘦的下颌线紧绷之余,整张脸有种苍凉的诡谲。
他好半晌没说话,最后是钟齐民拿别的话头岔过去了。说他下头还约了客户看房子,就不能久坐了。总之,他交代的事,一准给办。
盛吉安一个人在位置上枯坐了会儿,直到接到一则工作电话,他人还没去赴任,但负责的项目一直在跟。
盛吉安起身的时候,落座的椅子归位,桌上连同老钟喝剩的杯子,一齐收拾扔进了店里垃圾分类的回收筒。
当初她接到这家茶歇品牌的offer时,盛吉安还在读研,他有心接她去B城。
汪盐拒绝得委婉,说等他毕业再说。而且,她一时也难跟她父母开口。
盛吉安那时就问过她:我始终比不上你父母两个人,对不对?
汪盐反复翻看着她收到的邮件offer,说不一样的性质,怎么比?再有,我始终想试试,做得好了,平级调到B城也不是没可能,对不对?
他那时候就说过,看似温和娴静的猫猫,实际上比谁都倔强,有主意。
谁都不能做她意愿的主。
三日后,钟齐民那里有了消息。钟盛二人依约看房的时候,盛吉安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也不再看另一套,他相信第一眼缘。
站着,就把租赁合约敲定了。也实在急,他母亲那头一周后就出院了。
房东挂租的时候房子已经保洁过了,急事急办,盛吉安交付了一季度的房租连同钟齐民的中介经纪费也一分没折扣。
老钟说:“你这样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怎么说,都是我讨巧了。没的再叫你赔什么的道理。”
盛吉安还是那样。他上学那会儿就是这样,君子端方,温润如玉。
吉雪霏喜欢朝着太湖的阳台,站在外头吹了好一阵子溽热带湿的风,进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这一句,酸得牙都要掉了。
钟齐民朝老同学的小妹道:“别不信啊,你阿哥当年迷倒三个年级多少小女生。”
一到学期末,赶上圣诞节和新年元旦。盛吉安能收到的卡片和情书,通麻袋装都不为过。
雪霏跟着大哥的同学一齐数落亲哥哥,“哦。弱水三千,偏就只取一瓢饮,是不是?”
房子已经定下了,盛吉安才当下的“地主之谊”,分烟给老钟抽。
他点了点烟灰,剜一眼雪霏,警醒她,“你只能住到我走之前。我一走,你也不高兴和我妈同一屋檐下了。所以,别胡闹了,好好工作,好好攒你的居所钱。”
雪霏朝大哥撇撇嘴,她才不怕呢,“说到你的一瓢饮,你就掉脸子。哼。”
钟齐民在边上咬着烟,纯当自己是聋子或者傻子,听不懂。
嗐,什么一瓢饮不一瓢饮。能轻易丢手,再被别人轻易握去的,都不是一瓢饮。
沽名钓誉的高帽子罢了。
岂料,两支烟相约抽到尽头的时候,盛吉安莫名其妙来了句,“有时候,先来后到,确实很霸道。”
直到送走了钟齐民,雪霏开着大哥的车子去把酒店的行李搬了过来。盛吉安都在临时的书房里忙工作,他忙事的时候向来不近人情,不肯人打扰,也不喜欢被人问吃什么喝什么这类的关心。
他要雪霏出去,自己顾自己。“哦,对了,下午四点约了家政阿姨来见工。你看着办,房子再保洁一遍,以及烧几个家常菜。”
“烧什么呀?”雪霏从前在家里就什么都不懂,这些年在外头,也是吃西餐的多。要么就是大哥弄。
盛吉安啧一声,是嫌她烦了。
“好了,我知道了。烧你们江浙菜好吧啦!”她说完就要跑。盛吉安提醒她,把门给我带上。
雪霏最讨厌这样的大哥,“臭脸!”
到了约定的时间,人家家政阿姨上门,训练有素,干活也好,说话也好,都没甚动静。
盛吉安是被雪霏吵到了。
她在外面沙发上,戴着降噪头戴式耳机,在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