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又蹭了十年后的自己人情。
在她再次想要开口的时候,六道骸转过身去,轻易用幻术将掏出手枪对准他的保镖打倒,在对方眼睁睁看见枪口弯曲、朝向自己的惊恐里,红莲火柱将牢笼般的铁门冲破,“怦”一声响的背景音中,六道骸在火炎里生长出的莲花中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随口道:
“不想看见地狱的话,就不要往外走。”
“留在这里,我给云雀恭弥发了一段消息,他如果脑子没问题的话,应该能很快找到这个地方。”
“顺便给你一句忠告,如果想过平凡而普通的、站在阳光下的生活,就离黑手党、离他那样的人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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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朝颜还是走出了那间安全的小屋。
当她见到夜色星光的时候,周围响起的是一声胜过一声的爆炸动静,震天的火光里,她在已经半毁的实验场地、或者说是荒山凹陷空地里,有些失神地发呆。
直到空中忽然冒出大量的紫色球针状刺猬,占据了她的大部分视线——
衣服有些破损、面色也不太好的黑发女生抬头去看,在从那堆增殖的云刺猬里找到人之前,它们的主人就率先在她面前现出身形。
来人黑色短发随急速移动而在空中飘逸不已,西装下摆也有猎猎作响的风声,而当他停在她面前时,这些风声与律动都停歇,她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受伤了?”云雀恭弥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点。
近朝颜这才回过神似的,本来点了点头,后来又开始摇头,开口说了一句,“我……”
她其实是想看看他所在的世界。
可是见到的画面都是恐怖的东西,太过可怕,所以近朝颜只说了这一个字,嗓子就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有眼眶里后知后觉地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
明明之前还像是神经被切断了似的,总也不能做出对危险、对不妙境地的正确反应,可是现在她却像是看到家长来了的小朋友那样,有满腹的委屈想要发泄。
近朝颜其实想抱怨怎么跟他就吃了一顿饭也能遇到这种离谱的危险,他这张脸释放的都是什么魅力啊,怎么会吸引那么可怕的爱恋者?
她也想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刚才都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为什么在和平世界会有这种地方存在?
她想说自己很害怕,一直在等他,虽然他不来也行,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希望他可以来。
可是近朝颜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因为哭得实在太惨了,眼泪流得太凶,鼻子也被堵住了,呼吸都困难,只能丢人地抬手擦眼泪。
云雀恭弥怔住了。
自见到她以来,他有很多次都以为自己能见到这只小动物哭泣的模样,在她于并盛的夜晚山路上遇到那些不良少年的时候,在烟火大会上没赚到钱就要被他收大额保护费的时候,又或者是在并盛被高年级学生堵在墙角的时候……
可是都没有。
这只小动物坚强地出乎他的意料,甚至能凭自己的本事一次次地化险为夷。
他偶尔也会为此感到惋惜,因为他见过她用另一副模样哭泣的样子,他真情实感地觉得这只小动物哭起来很好看。
但是在这个夜里,在这片星空下,他终于见到近朝颜哭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原来此刻他的心情并不如自己的设想,不光毫无愉悦感,甚至心脏的位置会隐约发堵。
——他不想看她哭了。
而且想要将惹得她流泪的那些存在,全部咬杀。
空中的云刺猬被他收回手环里,察觉到他的杀意消失,云豆悄悄从他的西装上衣里探出脑袋,探头探脑地去打量这个见过很多次的女生,想到对方曾经喂给过它一点好吃的,而且态度也还算友好,于是小鸟扑腾了下翅膀。
“云雀~云雀~”
它从黑发青年上衣的口袋里飞到另一个口袋,用喙拽出一条手帕,放到自己主人的手掌心,黑溜溜的眼睛望向近朝颜那里:
“擦~擦~”
本来有些止不住眼泪的近朝颜被这只可爱小鸟的动作转移了注意力,呆呆地看着它,恰在此时,云雀恭弥将手帕抵到她跟前,无声松了一口气,“别哭了。”
他说,“我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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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朝颜跟着他走到车边,才从车窗倒影里看见自己此刻究竟多么狼狈,头发半干半湿,还带着那些风里的尘埃与硝烟。
她绝望地抬手摸了摸脑袋,然后打了个喷嚏。
云雀恭弥瞥了她一眼,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随手将外套拢在她肩上,然后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近朝颜看了眼干净的内饰,本来想摇头说点什么,却听见他简单的催促声,于是本能胜过理智,坐进了这辆黑色的轿车里,后知后觉地去拉安全带时,闻见了身上这件西装上很淡的气息。
犹如春日原野生长的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