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
五月初,翠绿的杨柳叶挂枝头。
国家短道速滑队飞往澳大利亚进行封闭式集训。
那天早上一早,明清就醒了。今天还有个检查,是名单上的倒数第二个专家。已经实在是找不出了,全球的骨科顶尖医生都过来了,花重金请过来的,前面那么多医生专家,看了明清的腿后,摇着头,遗憾离开。
可还没有到最后一个,总会有希望的,对吧?
她坐在床边,摇上去病床的上半边垫子,窗外鸟儿也在叽叽喳喳的叫,是很明媚的一天。从八楼的高度往外看去,其实不太能看到绿化带的植物,外面全都是蓝蓝的天,以及重金属制感高楼大厦,
还有大雁最后的回归,初夏正式来临。
晴空万里无云,首都机场每天都会飞过无数架航班,在湛蓝的天空里留下浅浅一道气流的痕迹。会有轰隆隆的声音,隔着窗户,似乎都能听到。
明清就呆呆地看着窗外,听着点滴哒哒往下掉。周衡回去做了点儿早餐,开车带过来。
推开门,提着的饭盒晃着明亮的光。
就看到苍白的病房里,穿着条纹苍白病号衣服的女孩,侧着身子,看向窗外。下巴微微抬起,一道飞机的痕迹,轰隆隆飞过蓝天。
……
这一次来的专家是从德国请过来的,一个团队的人。他们到达后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直接去了明清的病房。
前面实在是遭受过太多专家的会诊,几乎每一项需要的数据都有备份记载。先是去按流程走一遍拍片。明清躺在病床上,病房门被“啪”地下子关合,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窗口,能看到外面的人。
头顶灯光明晃晃炸开,明清麻木地眯了眯眼,转头,忽然看到了站在窗口旁的周衡。
周衡对她笑了笑,用手鼓劲儿,对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明清咧开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
灯光一闪一闪,耀眼充斥着神经,耳朵发出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却不再是火车的生理性碾压,
是引擎喷着气燃起了火焰,在蓝色的天空下划过奔向远方的绝望。
一系列操作下来,差不多又是到了晚上。
结果还是得过些时日才能出,明清被推回了病房。
深更半夜,周衡应该已经跟她父母说过了今天的全部流程。夜晚的医院格外宁静,没了昨日队友们的欢笑声音,就只剩下外面的风吹着窗帘沙沙沙,还有病房内两个人的呼吸声。
周衡坐在明清的病床旁,抚摸着女孩虚弱的脸,贴心问她想不想要吃苹果。
明清摇了摇头,从枕头底下捞出来手机。
手机现在可以上网了,网速相当快。昨天来跟她告别的队员,几乎都是国家队一队的朋友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开心的话题。
却谁都没有提起来,这次集训的名单究竟都有谁,国家体育局官网上更是迟迟没有发布冬奥会参赛资格的目录。局外人可能都不太清楚,基本上每一届冬奥会之前去澳大利亚集训的人员,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最后参赛的选手汇总。
但明清是知道的,她一个国家队队长,参加了那么多的国际大赛,国家体育局发布的任何文件都已经被她熟门熟路每一句话的意思。
她不想看,是真的犹豫了很久,因为她怕看到高敏的名字。
然而心理建设还是没有建设成功,明清还是没办法掩耳盗铃做到什么都不去想。她最近情绪是真的不太好了,几乎所有的笑都是在用尽全力。仿佛心里的那块最后的木板已经被腐蚀的千疮百孔,通向梦想最后的坚强已经摇摇欲坠。
也已经不是还可以有更强大的信念,或者更激励的话能够将她拉一把,继续站稳了。应该是真的就差最后一只手,稍微戳一戳那块残破不堪的木板。
她就彻底掉了下去,弦彻底崩裂,整个人彻底崩塌。
明清点开体育总局的官网。
集训名单顶在“最新状态”的第二行,点击量却不多。这些日子往上炒究竟让高敏参加冬奥会还是明清去冬奥的声音越来越大,两遍分庭抗礼。但鲜少有人往体育局这边集训名单去琢磨事儿,所以论天贴吧也都没有人做出最终定论。明清深深吸了口气,将pdf格式的名单给下载了,下载的功夫,手机压在胸口。
闭上了眼睛。
文件“叮——”地下子下好。
振动声摇晃着胸口,风微微吹拂过额前的碎刘海。明清悄悄睁开眼,她侧躺着上半身,对面就是已经寂静了的首都夜,层层高楼闪烁着最后的烛火,五月份了,高三生快要高考了。
每一个人都会经历无数次人生的战场,那些奋斗在深夜里的高三学子啊,他们挑灯奋战,谁不是为了自己的希望与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