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之后,知府大人或许会……”苏度的话没有说完,张青已经道:“这你不用担心,邝娘子那边,我会照看的。”
“行李都收拾好了。”管家进来禀告,苏大爷这才站起身:“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苏度依旧站在那里,苏大爷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苏度:“难道你真要在众人面前被我绑上马车?”苏度这才往前走了一步,张青叫了他一声:“苏通判。”
“你要好好地!”苏度这会儿只说得出这一句话来,张青点头,苏度又道:“若……”
“没有什么若,也没有什么可是。”苏大爷在一边冷冰冰地道:“等离开这里,回到京城,他都见不到你。”
那时候,苏度依旧是南阳侯府的三爷,而张青,不过是个小官,一个官职低到不能去南阳侯府的小官。
苏家这是要彻底斩断苏度在这的一切,苏度唇边现出一抹苦笑,接着苏度什么都没说,就往外走。
“张四府,我们大爷说的话,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最后走出去的是管家,他临走之前,对张青行礼下去,说了这么一句。
“南阳侯府,是我攀不上的人家。”张青喃喃地说着,管家的神色微微变了变,还想再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蹒跚着往外走。
屋内只剩下张青一个人,他看到苏度方才在看的公文还放在那里,张青上前把公文放到一边,苏度的笔墨纸砚,都已
经被收走了,还有那些动用的家伙,也被带走了。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外面传来说话声,接着有几个人走进来,看到张青,领头的人愣了一下,接着就上前对张青行礼:“见过四府。”
“你们这是,”张青迟疑地问,领头的人急忙道:“苏通判已经不任职了,知府大人命我们来这里收拾收拾,等着新通判上任。”
通判是知府的属官,这会儿苏度离开,一些事情知府就能处理,倒也不用再寻一个人代行职务。
“就要收拾等着新通判了吗?”张青轻声重复,领头的人急忙道:“这也是常见的事儿,要不,这里我们先不收拾,先去收拾别的地方。”
“罢了。”张青晓得自己有再多的惆怅,此时都无济于事,于是张青往外走,外面也没有什么人,张青走出通判衙门,离得不远处就是自己的推官衙门了,张青却不愿意去推官衙门,不晓得苏度这会儿,出城了没有?
苏大爷带着苏度上了车,当车出城时候,苏度不由掀起车帘,看着这城门,来这里竟然快一年了,这一年,是苏度最欢喜的一年,不用再去想家族荣耀,不要再逼自己什么都做得最好,只要欢喜,快乐就好。
“你也不用伤心,爹娘已经在给你相看了,你这样年轻英俊,前途无量的人,有女儿的人家,都很愿意和你结亲。”苏大爷的话让苏度面上的笑容显得悲
伤。
苏大爷的眉不由皱了皱:“你啊,怎么就不肯听爹娘的呢?”
“我一直都很听爹娘的,从小到大。甚至,上次你们要我娶周姑娘,我也娶了。”苏度的话让苏大爷那张胖脸上带上了恼怒:“你还说这事儿做什么?”
还说这事儿做什么?苏度沉默不语,马车已经停下,一个小厮在外面恭敬地道:“大爷,知府大人在这送别。”
原来已经到了五里亭了,五里短亭,十里长亭,知府在这里送,也算是全了同僚之情。但苏度却不愿意下车去见知府,见苏度坐着不动,苏大爷也不能强迫苏度下去,只能自己一个人下去。
“来去匆匆,原本都该去拜见您的,这会儿反要您来送我,着实让我心中不安。”苏大爷一走下马车,就笑着对知府行礼。
知府也还礼:“令弟在此任职,帮了我许多,今日一别,不晓得何时可以再相见,自然该来送一送。”二人的对话传到马车里面,苏度的神色带上几分嘲讽,这些人,说起这些话来,真是一套接一套的,仿佛确实十分客气,确实十分看重自己一样。
苏大爷和知府大人说了几句客气话,也就和知府大人告辞上车。当苏大爷上车看到苏度这一脸的嘲讽,苏大爷不由冷哼一声:“你做出这幅模样是给谁看的?”
“我没有给谁看的意思。”苏度只回了这么一句,苏大爷拍一下他:“你啊,你啊,你可
晓得,爹娘……”
“我晓得,我是南阳侯府的人,我这一生,都要为南阳侯府的荣耀努力,我要好好读书,中了进士后要好好做官,这样,南阳侯府才不会像京城别的人家,因为没有得力的子弟而败落。”苏度回答的十分流畅,苏大爷一时竟然不晓得该怎么说了,只能长叹一声:“你既然都晓得,那你又何必做出这幅样子来。”
因为我不愿意了,苏度这句话将要冲口而出,硬生生忍住了,只是看着远方,天边有一只小鸟飞过,苏度恨不得化身为这只小鸟,飞到素巧身边,和素巧永远不分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困坐在这里,什么都不能说。
马车继续前行,苏度晓得这一路上会经过什么样的城市,也晓得这一路上,会有许多事儿发生,但苏度更清楚,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着马车把自己带回京城,然后,回到南阳侯府那处自己住了许多年的小院子里面,接受父母的安排,娶一个他们心目中的名门之女。
半年,只有半年时间,自己能在这半年之间,想出办法,摆脱爹娘的安排吗?而素巧,这半年时间,她又会遇到什么事儿呢?
“苏通判的哥哥今日亲自来到这里,把他带走了。”万德全晚间回来,顾不上什么,寻到素巧,张口就是这么一句。素巧只哦了一声,万德全看着外甥女那平静的面容,不
由轻声道:“你如果难受,就哭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