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是永平会错了意,如今永平已经知道……不,在晏之醒来,同永平说的第一句话却是‘你不是蓊茹’时,永平就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唐昕苦笑着道,“更何况之前永平便是自请和亲,后来却亲手毁了和亲,如今永平愿弥补这一过错,也算亡羊补牢——”
“呼延钥根本就不是真心求请和亲,摩戈王子早已不在丹柯,甚至在她第二次入京前一年,呼延觉就已经身亡,和亲成不了从一开始便是板上钉钉,何谈你毁了和亲?!”唐旭打断了她,而后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你不必再说,朕不会同意的。你是阿暖的亲姐姐,到时朕将阿暖接回来,你姐妹二人尚可团聚。”
“阿暖不会回来的。”唐昕摇了摇头,“比起长在深宫什么都不知晓的菟丝花,她更愿做一把剑。”
“即便如此,七弟也配不上她这把剑。”唐旭冷冷道,“前两日棠安刚传来消息,赵成天和七弟起了几次冲突,七弟不过略有败势,军心就散了不少。后来在那片威望颇高的盐商董兴似是愿助他,结果他理不清是非,软弱寡断,一拖再拖,近乎将人的耐心耗尽,最后还拒绝了人家。他成不了大事的,很快那处的乱子应就散了,朕会命赵成天将阿暖接回来的。”
“便是她回来,永平也觉……没有脸面见她。”
唐昕说着,有些许哽咽,然而当她再抬眼时,
却是定定地望着唐旭,最后跪了下去:
“皇兄,丹柯和大祈已围绕鸷白关交战六月有余,战局却没有消停的意思,反倒似在愈演愈烈,加之棠安又有七皇弟率私军妄图挑起内乱,若此时还同时与乌昭交战,兵力定会再遭到分散,就算七皇弟受降、赵公公能凯旋回朝,可皇兄派往棠安的人马本就不多,兵力定是依旧不够。
“且永平还知道,皇兄已着陈锋将军之子陈峻往归朔州边境防范乌昭,可皇兄分明本欲自世家手中收权,眼下又将归朔边军也交由陈家统领,实际上已是意味着无人可用了。这番局面,如何能去迎击乌昭呢?而一旦鸷白关或伏阳关被攻破,敌军东进或南下,大祈便永无宁日了。
“如今永平愿往乌昭,还望皇兄成全!”
“你知不知道若你去了乌昭会是什么结果?!”唐旭瞪着她,近乎在低吼,“乌昭单于可已年近花甲,比父皇的年纪还大!而他如今身体依旧健朗,直到前几年,还娶了个十几岁的姑娘做小阏氏,尚能与其育子,若是大祈主动送去和亲公主,他根本不可能像丹柯可汗一样,让自己的儿子迎娶这个女人!”
“永平知道。”唐昕点点头,“乌昭同丹柯一样,素有父妻子承、兄妻弟承之习,哪怕永平靠着年轻熬死了单于,之后也要继续为他的弟弟或是其他妻妾所出的儿子生儿育女。”
“你既然知道,
那就应该明白,如此一去,恐再也回不到大祈!”
“永平无惧!”唐昕说着,泪已经流了下来,“永平此番请愿,也不只是为了换取一场和平,更为平永平心中对己之恨,望……皇兄成全。”
说到此处时,唐昕伏低了身子,重重叩首。
殿内顿时陷入了沉默,而唐昕也未起身,就这么伏在地上。
良久之后,唐旭才终于哑着声音开口:“你先下去吧。”
“望皇兄成全!”唐昕依旧没有起身,只闭着眼睛喊道。
“你……再让朕想想。”
唐昕一愣,她抬起头来,只见唐旭眉头紧皱,双眼紧闭,牙关紧咬,面色痛苦。
可这番回答,到底意味着他已松了口。
“多谢皇兄。”唐昕笑了笑,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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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盛三年二月,归朔州长原县,伏阳关。
永平公主唐昕如今着着一身嫁衣,披着毛皮制成的外袍,坐在辇上,被送嫁的队伍簇拥着,一路向前而去。
行到伏阳关关口时,本一直行在唐昕辇车一侧的那位小将军陈峻,终是策马行到了一边,高喊:“打开关门!放行!”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立刻便有士兵前往打开那厚重的门扉,在地上拖出沉闷的响声。
唐昕隔着辇车红色的纱帐,偏头望了望。
只见陈峻骑在马上,就看着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