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分钟前。
裴舒金和裴英武两父子在湾畔广场的河堤边上,中间隔了一米距离,面对着面,眼瞪着眼。
裴舒金已经换上了平时的衣服,将换下的绿裙子提在袋子里收好。他要的是抗争和对话,并非是为了激怒他的父亲。
裴英武黑着脸但没有发火,刘蕾的劝诫和裴英红的警告,让他不得不压住脾气勉强同意与裴舒金单独“好好谈谈”。饶是这样,两个女人还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远远地看着,生怕家里两个男人闹起来。
两个要对话的人都做出了让步、做好了准备,只是谁也没有先开口。
一辆小面包从两人身后开过,大约是被前车挡了路,愤怒地按了喇叭,又极快地开走了。
裴舒金是更想要对话的那个人,先开口了:“爸爸。”
“。。。”裴英武本想骂他一句“不配做儿子”,话到嘴边,憋了回去。
骂了,说不定裴舒金转身就走掉,再回来真变成女儿了。
他本就有玩消失的前科,再看看裴舒金今天的行动,完全有可能。
裴英武有所顾忌,只能闭着嘴不骂人,但眼底的情绪也算说明了一切。
裴舒金等了一等,见裴英武不像往常那般张嘴就骂、抬手就打,暗戳戳松了一口气。他恢复了平日里那副乖顺的样子,道:
“爸爸,今天的签约大会,是我搞砸了。。。”
提到金银花公司,裴英武憋不住了:“哼!你也知道。。。”
“。
。。但我不觉得我错了。”裴舒金说完了下半句。
裴英武一愣,反应过来,一股火气上冲:“逆。。。”
“我是故意的。”裴舒金没让他来得及骂人,两次打断裴英武说话,是因为这个对话的机会太过难得,“我觉得很抱歉,要用到这种方式,才能让您有所重视。”
他直直地看着裴英武,补充道:“我是为您感到抱歉。”
裴舒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悔意,也不是抗争后的痛快,而是深深的无奈。
他特地带回来一条裙子,掩饰着不被提早发现,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
“替我抱歉?”裴英武感受到了他的异样,心里升起防备。
裴舒金却没有如同裴英武想象中那般用语言攻击他,而是温和地道:“是。作为儿子,我没有资格评判您当父亲的水平;但是作为哥哥,我为舒白感到不值。”
“你什么意思?”
裴舒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扯出了另一个话题:“爸爸,若按照舒白自己的人生轨迹,她这个时候已经拿到了毕业证,开启全新的人生了。”
裴英武不搭话,半阖着眼睛,扑克脸上什么也看不出。
“她会穿着合身的运动服,背着舒适的双肩包,在你所谓的田间地头、荒郊野岭做着她想做的事情、擅长做的事情、学习了七年的事情。”
这些天在家,裴英武没少对裴舒金训话,什么内容都有,裴舒金都只默默地听着。唯独有一次说到裴
舒白的学习和专业,裴舒金忍不住向他解释,通过艰难的沟通,好歹从“扫大街的”,变成了“去荒郊野岭拔草的”。
裴舒金笑了笑,眼里有无限感慨:“虽然都是顶着烈日工作,但她至少不必套着一身硬邦邦的西装,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和某些人的恶意。爸爸,如果她不回来,她不需要承担这些,她会快乐很多。”
裴英武抬起眼皮,很快瞄了裴舒金一眼,忍不住又看向地下。
他本想说,又不是他叫裴舒白回来的。
但他也知道,女儿回来确实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