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了阿榆,皇后便道:“既然回了京师,悄悄给我递个消息又何妨?便是兄弟间有些隔阂,终归与你无关。”
阿榆喃喃叹道:“三伯娘,我也想这一切与我无关。”
皇后便想起宫人传说里这小娘子的悲惨遭遇,叹息连连,让她沐浴休憩,又让宫人速速备了衣衫首饰,要将阿榆收拾出宗室贵女的模样来。
官家既将阿榆留在皇后宫中,等于承认了她是魏王之女,他自己的亲侄女,不论有无封号,这身份都已足够尊贵。
宫人给阿榆收拾换下来的衣物时,赫然看到了剔骨刀和一束老长的钢针,吓了一跳。
阿榆道:“给伯娘先收着,我出宫之际会跟她讨回来!”
皇后哭笑不得,料得想扳过这小娘子的执拗古怪性子,决然不易,只搜肚刮肠地回忆着昔年这小女孩爱吃何物,魏王夫妇又爱吃何物,尽量让自己宫里的小厨房安排。
再看阿榆时,绾了个慵梳髻,簪了一根素到极致的檀木栀花簪,穿了件轻粉绣花的大袖绫衫,系一条蜜色的百迭裙,又搭了浅蜜色披帛,腰间扣一条白玉环丝绦,看着轻盈翩然,灵秀蕴藉,宛若林间仙子,有种令人捉摸不住的缥缈之美。
只是作为贵女而言,依然有些朴素了。
皇后拉她到自己妆台前,亲启妆匣,寻了一对珍珠钗子,插在发髻另一边,又给她戴了一只镶宝金项圈,一对玉镯,这才觉出几分皇家
气象。
她道:“这些小娘子们该有的珠饰衣衫,我会给你慢慢准备起来。你呀,别拗着性子,就跟那位李参政那般,和善些,哄着官家高兴,便再不会吃亏。”
见阿榆微微蹙眉,皇后又道:“瑜儿,官家也非无情之人。当年听说你阿爹阿娘出事,他着实伤心了许久,我是眼看着他几次梦里喊着四弟惊醒,再难成寐。”
阿榆道:“他思念阿爹阿娘,然后由着他们埋骨异乡,都不曾将他们尸骸接回?还是觉得接回亲弟弟的尸骸,会令天下人议论魏王无辜?”
皇后语塞。
这时,宫人面带惊慌,匆匆赶来禀道:“娘娘,王都知来了,带着……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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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跟着皇后走到坤宁殿正殿时,立时知晓了宫人惊慌的原因。
王季丰来了,身边跟着两名小内侍,手中托着漆盘,里面放着一壶酒,一只酒杯;小内侍身后,更有六名甲胄分明的禁军跟着,手搭兵器,虎视耽耽地盯向她。
阿榆手足一凉,幽幽淡淡的目光在王季丰脸上划过。
这情形,她没见过,但不代表她没听过。
王季丰向皇后行了礼,便向阿榆道:“小娘子,小人奉官家旨意赐您福酒,还请小娘子饮下!”
皇后蓦地变了脸色,低喝道:“且慢!官家在何处?我这便去见他!”
王季丰堆着笑容,却寸步不让,说道:“娘娘,官家说得明白,娘娘若有话,也等小娘子喝了这福
酒再说。”
皇后哑然,惊痛地看着阿榆,下意识地要将她护到身后。
她性情贞静,素来顺从惯了的,并不知该如何反抗,看着小内侍倒酒呈上,一时只道:“不可,不可!官家当年甚爱瑜儿,莫非受人蒙蔽,才会下令赐酒?”
王季丰一脸为难,“娘娘,莫要为咱家,这是官家的意思。小娘子若有话想说,我倒是可以传个话。”
阿榆心头跳得厉害,却也无甚惧意,淡淡看了眼那酒,“官家赐酒时怎么说来着?”
“官家说……”王季丰学着官家口吻,“季丰,将这壶酒赐给赵瑜,再问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话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