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至少要连续打十天,每天一针,要十元钱。如果不好,还得继续再打十针。
听到这个消息,全家都傻了。
家里哪有钱呢?哪里还有钱呢?
正在这个时候,同学放学回来,带回一句话:“桂枝,学校要每人交两块钱书本费,星期一就得交齐。”
陆春林没有说话。
陆桂枝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不敢开口要钱,可是她已经请了两个星期的假没有上课,如果再不交钱,老师会不会不让自己进教室呢?
必须上学。
她只有一个念头:我必须上学。
为了不和母亲过一样的日子,为了摆脱这贫穷的命运。
她捏着拳头,鼓起所有勇气,喊了一声“爸……”
迎接她的却是老实人的爆发。陆春林疯了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将手中篾刀狠狠地砍进板凳上,大吼道:“读什么读!没有钱!这学上不起,不上了!”
陆桂枝睁大眼睛,望着父亲……
星华兜在她背上,软绵绵的奶娃娃,嘴里发出“咿、啊、哦”的声响,陆桂枝的眼泪喷涌而出。
躺在床上的徐云英面色苍白,伤口溃烂,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腐肉的臭味。再不打针,恐怕就活不成了。
陆桂枝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一家一户地磕头:“求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吧。”
这一刻,什么脸面、什么自尊、什么读书人的清高,陆桂枝都不要了,她只求母亲能够度过这个难关,活下来。
她心里隐隐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想法:只有母亲活下来,她才能读书;如果母亲死了,她就再也没办法进课堂了。
还是村里人心善,有的送一块,有的送五毛,凑齐了徐云英的医药费,终于把徐云英救了回来。
等到陆桂枝终于回到学校,胆颤心惊地看着老师,班主任老师摸着她稀稀拉拉的黄头发,叹了一口气:“今年的书本费,老师帮你交了。你们家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给老师吧。”
所有的一切,更坚定陆桂枝要读大学的念头。
农村娃娃能有什么出路?除了读书。
到了高考填报志愿时,陆桂枝请教班主任,老师帮她一起分析,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建议她填报江城水利电力大学。
第一,属于二类重点,按照桂枝的学习成绩,把握比较大;
第二,城里学生怕艰苦,不愿意从事水利工作,可能报的人比较少,有竞争仗势;
第三,江城是距离湘岳县城最近的大城市,交通成本比较低。
陆桂枝按照老师的建议,在志愿表上郑重填下“江城水利电力大学、水利工程专业。”
高中毕业回到家,陆桂枝发现一件事:爷爷、奶奶身体越来越差,家中添了成华、桂叶两口人,全靠陆春林做篾匠赚钱,她一回家,粮食根本不够
吃。
万一,没有考上大学呢?
陆桂枝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性,就害怕得浑身哆嗦,呼吸困难。十年寒窗,求的就是走出农村,走向那更广阔的天地。
但是,如果,万一,没考上呢?
被负面情绪包裹的陆桂枝害怕看到爷爷、奶奶嫌弃的眼神,害怕听到村里人问:考得怎么样啊?正巧附近红星砖厂搞基建,需要临时工,她便去了。
她干的是搬砖的活,有工钱,还有粮食补贴。
搬砖是重体力活,手拿大铁卡子,一卡五块砖,一块砖重五斤,一卡五块砖重二十五斤。从汽车上把砖提下来,放在地上,再往上提,码成砖垛,两米多高。
刚开始还好,桂枝是干惯农活的,有把子力气。一卡二十五斤,不觉得有多重。可是多次反复之后,越来越重、越来越累,特别是把一卡砖举到两米高的砖垛顶上时,桂枝个子矮,非常吃力,要用猛劲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