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吧,孤意已决,你二人就莫要再劝了。”
宇文山语气带着惆怅。
他自知,眼下的自己和大燕,就如这宫外的树木一般,已是彻底面临了寒冬,彻底休眠。
二者唯一的不同就是,度过了这个严寒,这些树木还可以枯木逢春,再复以往风貌,但是大燕度过了这个冬天,或许就再也不存了。
两亲卫得到肯定的答复,看着微微闭眸的燕皇,自是不再打扰。
而待到二人退下后,宫内陷入寂静。
宇文山好半晌,才再次睁开眼睛,随后回到案桌前铺开宣纸,提起笔来研磨,看着眼前空白如雪的纸张,就是笔走如蛇,一气呵成。
写罢了,看着上面模仿的诗文,捧起来抖了一抖后,更是自嘲一笑,“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
“此情此景落此笔,活衬得孤,就好像是个满纸荒唐的亡国之君一般,只能独对寒秋,自怨自艾。”
“父皇可算不上是昏君。”
燕皇话语才落,于他后方的宫殿门槛处,便有一身着宫装的女子,款款而来。
此声中气十足,带着几分威严,充斥着上位者的气息。
宇文乐一进来,就看到他的这位父皇此时正临摹纸笔,自娱自乐。
而回国之后的这三年多,她很清楚,只有一筹莫展,心情苦闷难以自解之际,宇文山才会露出这副神态。
于是,她当即就开口,认真的讲出了心里话。
听到动静,宇文山转过头来,一眼便瞧见了从殿外进来的宇文乐。
一身大红色宫装,极尽奢华尊贵,黑发高高挽起,殿外未散的余辉落在她的背影上,衬托得其竟似天上人。
看到这个女儿,宇文山一个恍惚,似乎看到了三年多前,那个不过刚刚自大夏逃回来的为质公主。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儿是有本事的。
一人于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虽是借助外人本事,但能筹谋逃出生天,这得有多难!
而且归国这三年多以来,她为大燕的民生民政,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北拒草原,东交大夏,施恩于民,时至如今来看,都是极为正确的方针。
如果不是因西燕边陲小国,宇文山有理由相信,她的这个女儿可以做的更好。
其自身的才能,再加上多年不见的愧疚,以及宇文乐母族的势力和她自己做出的成绩,宇文山甚至想在百年之后,将这大燕江山都交付给她!
“唉不管是不是昏君都不重要了,反正再过不久,孤这皇位就要退了,也没什么争论的必要。”
“倒是你,是孤对不住你。”放下笔,宇文山回道。
而宇文乐则是展颜一笑,道:“燕国地小,父皇已是竭尽全力,可谁能料得到大夏的实力,竟能如此突飞猛进?”
“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将是螳臂当车,父皇的担子落在任何人身上,都难以抗住,因此不必妄自菲薄。”
“降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夏皇洛离儿臣曾经见过一面,自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此人是做大事的人,目光不会拘泥于些许小事,宇文一族的性命落在大夏手上,应当无虞。”
想起那年山海关外,自己借助李青衣回返燕国的匆匆一瞥,宇文乐不由苦笑。
谁又能想得到啊。
不过是一个揭竿而起的草头王,前有偌大草原王庭,后又有一国朝廷治其于死地,面对这种局面,竟都叫他给置之死地而后生,还创出了今日盛景。
简直令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