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里没了对方,有些话我们反而更好说出口。
「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他说。
我心底一颤,什么话都再说不出口。
「在宋琨面前杀了宋子尧,再亲手杀了宋琨,是我从十五岁开始便想做的事,我是靠着这个念头活下来的。」
原来,闭着眼睛也可以流眼泪,只是看不到对方流眼泪而已。
陆执的声音沙哑沉重,他缓缓道:
「宋安然,再没有下回了。」
下一回他不会再放过爹爹和大哥了。
我闭着眼睛哭,就是不敢再睁开眼睛看他。
我既怕看到他伤心的脸,也怕看到他无情的脸。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不那么难堪。
「你没错,但是你杀了爹爹和大哥,我一定会恨你,也会恨你恨到想杀了你。」
我感觉到了他微凉的指腹轻轻擦过我的眼角替我拭去泪水,我明明听到他哽咽了,可随后我又听到他用平静的声音说话。
「嗯,我知道,我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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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整休养了一个多星期。
陆执撤了军队,他允许我出门了,可我却不想出去。
每天唯一的活动就是去院子里看花,要不然就是给许君初写信。
许君初说,许伯父收到了母校的邀请,他准备回南京任教了。
其实许伯父有才华,也志不在此,但许君初尊重了他父亲的选择。
我开始担心许君初也会离开,上海没有了他的父母,我也嫁给了别人,从前的同学们要么参军要么留洋,要么死要么伤。
我想不到留他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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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最终还是投奔了日本人。
宋家从来便是豪绅,如今也终成了汉奸走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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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父亲上回偷偷让人传信就提了这件事,被我回信否决。
可他问我,你还有什么能保家的方法吗?
我什么都说不上来。
我没有,我没有任何能力保护自己的家。
所以我不再见他,是因为我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卖国求荣。
也不去阻他,因为我无法提供任何能自救的方法。
人总是这样无能为力,任流漂泊。
黎音曾说,如果生命的终点注定是死亡,那我们这一生不断地妥协忍耐争强好胜又有什么意义。
或许真正的意义便在于自心。
心中有家,心中有国,或取或舍,或拿或弃,都在于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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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恢复了商会会长的位置,在佐藤的帮助下也救回了大哥的性命。